第九十九章 靈鳥花鳴

重創了芙苓,安辰宇劍指咽喉,令她不得動彈。

“說吧,來這裏害她是為了什麼?”安辰宇冷冷審問,並無半點溫性。

芳筱好奇的偷偷看了過去,但又不能看太久,轉而去看地上的芙苓。身上還有血不斷流出,奄奄一息般,著實楚楚可憐。

但再一仔細觀察,雙臂之下,掩了一雙羽翼。“這……”躲在安辰宇的背後,指了指那羽翼。

“嗬……與你何幹……”芙苓困獸猶鬥,掙紮著又爬起,但下一刻卻還是跌了下去。

安辰宇將劍刺向了她:“妖女,還不知罪麼?”也許是身為神,天生帶著這樣的威嚴,令芙苓不由得身子顫了顫。

“上神何須如此?我不過是……依著本心罷了……”許是知道掙紮無果,她竟然安靜了下來。趴在那裏,一動不動,隻微息尚在,沉重十分。

安辰宇回收了劍,扶住芳筱:“依著本心?就來害人?”

芳筱仍是不敢直視,偏了頭去。

卻聽芙苓突而淒涼的話音:“我,原叫花鳴,是蛟闌山上的靈鳥。

很多年前,我被一個小姑娘救了……”

花鳴是蛟闌山上的靈雀一隻,喜歡自由飛翔,喜歡新鮮。

有一年,她落入另一隻妖的陷阱裏了,被淘氣來此玩耍卻迷路的小姑娘救了出來。

花鳴擔心妖會追來,飛身領著小姑娘走出了這蛟闌山。幸得花鳴的領路,小姑娘才得以安全回家。

此後,花鳴總是能看見這個小姑娘來這裏看她,和她說話。盡管小姑娘聽不見花鳴的回話,可花鳴很是享受有這樣一個好朋友。

但過了好久好久,小姑娘再也不來了。花鳴忽然意識到,人間好像過了好多年了。小姑娘,該長大了,不會再喜歡一隻小鳥了。

花鳴不信,化身成小姑娘的模樣,去往山下的遙安鎮。

鎮上的熱鬧,鎮上的人來人往,和山中相差甚遠,花鳴也很是喜歡。

在人群中不斷嗅著,嗅著,卻總是尋不到小姑娘的味道。

直到天黑了,她累了。坐在河邊赤腳戲水,四下張望。

“這麼晚了,怎麼不回家?”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她抬頭看去。

雖然是並不熟悉臉龐,可她身上的味道卻極為相似。

“你認識一隻雀兒嗎?蛟闌山上的小雀鳥。”奶聲奶氣,隻因為這都是學著小姑娘的,她高興,她覺得她找到了。

溫柔的女人仔細的回想了番,點了點頭:“小時候倒是見過一隻,不過,小姑娘你長得和我小時候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呢。”蹲下撫了撫花鳴的頭,甚是寵愛。

花鳴並不清楚人間的規則,一把抱住:“我能跟你回家嗎?我沒有地方去了……”好像很貪婪,不想放開這個長大了的小姑娘。

女人遲疑了會,這樣的孩子,莫不是被人丟棄在此了,真是可憐。“好,你隨我回府吧。”

花鳴興高采烈的站了起來,抬頭仰望,甚是滿足。

“那你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女人溫溫的拉她的手,問道。

花鳴並不喜歡自己起的名字搖了搖頭,如果是她起的,怎麼都好聽。

“這樣的話,芙苓吧,芙蓉的相貌,茯苓的心。”女人笑了笑,當時的她並沒有理解,隻知道,這樣很好。

隻是跨進那朱牆內,花鳴才知道,她姓林芳名一個瑾字,嫁給了謝府的謝康成為了謝夫人。如今已有一女,名為,謝芳筱。

……

“如此說來,救你的便是我娘?”芳筱聽得很是認真,時而感慨,時而替她心酸。不曾想,那有些相傳是真,妖雖為惡,也有向善之妖。

“夫人將我領回府中,待我如同己出。我若願意習琴,她教你和語兒的時候,也會悉心教導我。我若想要習舞,她也會親自指點一二。

我是她一手撫養長大的芙苓,和你沒有半分差距。可是,僅僅因為你們那一份血緣之親,僅僅如此,我才不能……

這些年,我一直守護著她,你又為她做了什麼?你有什麼資格以她女兒的身份享受著所以她給你的一切!”芙苓咬牙切齒,目光始終不離開芳筱身上。

芳筱不解,僅僅是那樣一份恩情罷了,怎麼就如此回報?“我是娘的女兒,即使她待你再好,你始終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不是麼?

娘的悉心照料,於你於我,難道就因為這樣,就因為娘親自趕你出府,你便懷恨在心嗎?”芳筱的責怪並不在於她被傷害,她被視為眼中釘,而是這樣的舉動,隻會讓娘更心痛罷了。難道,芙苓真的不知?

芙苓苦笑一陣,許久開口:“我何曾害過一人?我何曾是為了一己私心?

你從小被他們嗬護著長大,殊不知這世上是如何的汙濁。

她待你千般好,萬般寵,隻換來你如此的回報嗎?你愛上的男子,又有什麼好的?隻會增加你的負累,連累你父母替你擔憂罷了。

數年間,她何曾不是為了你的心思,為了你所喜愛的那個方向,去努力替你著急,替你完成?

你以為,她真的看好你們之間的婚姻嗎?

你以為如果出現了一個更好的選擇,她還會這樣任你枉自做主嗎?”

芙苓半坐起,嘴角的一抹血意極為諷刺,明晃晃的出現在芳筱的視線裏。

“芙苓,你知道什麼是人間的親情,什麼又是情愛麼?”

芙苓的模樣隻會令芳筱更加憐憫於她,而不是憤怒。

芙苓所堅持的,不過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樣的好妖,並沒有什麼錯。隻是芙苓並不懂,人,究竟需要什麼,什麼是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和她的情分還不足以讓我清楚的知道她的想法?”芙苓向前跌去,無力支撐。

芳筱欲伸手,卻被安辰宇攔下。“孩子和父母之間,並非隻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麼簡單。

含辛茹苦之下,掩蓋了多少他們的期待和祝福?

爹,娘,待我如珍如寶,付出的又何止隻是那麼一點眼所見的?

我並不知你是否也有這樣愛你如命的爹娘,但至少,你也體會到了,不是嗎?

至於楚陵,我和他,就像爹和娘一樣,死生契闊,至死不渝。

為何你總是這樣貶低於他,為何總是這樣不喜?可盡管如此,我又為何隻是因為你們的不喜而放棄呢?那是我所喜愛的人,爹娘也會喜愛。”

芳筱並不爭論,隻是說出了心聲。多少年來,有多少人並不看好他們,她知道,她明白。

可就是有這樣一種緣分,遇見了,一生都不想錯過。

芙苓不語,沉思或是不解。

安辰宇並沒有這樣簡單就信了。“如此簡單明了,我卻不信。

何不在我們都沒有到來之前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鏟除她,非要等到神來了,才暴露?”

芙苓應聲抬頭看去,笑了:“蛇就是蛇,真是嗅覺靈敏。

我向善是為了她,可促使我向惡的卻是你們!”忽而瞪著雙眼,好不驚悚。

芳筱並沒能體會出此話的含義,故而看向安辰宇求解,但後者明顯臉色不好。芳筱忽而記起,安辰宇的身體不好,不知還能否撐得下去。

“你是說,我們的靠近,使得你的惡性冒了出來?這樣的借口,太荒謬了。”安辰宇退了一步,將芳筱徹底護在身後,一劍砍向蓄勢待發又一次衝來的芙苓。

鮮血四濺,但並未殃及芳筱身上。她不敢睜開眼睛,隻怕那場麵,她承受不住。

“你隱藏了妖性,潛伏於此這麼多年,難怪接近我們的時候,會如此一發不可收拾。

算了,我放你一馬。就此離去,莫再回遙安,下一次見到你再圖謀不軌,必行天譴!”一劍落下,行蹤不見。

芙苓是答應還是不答應,都不重要了。至少芳筱得知了一件,可能連母親自己都已經遺忘的回憶裏那麼一件小事。

曾經有這樣一隻靈鳥,被她救了之後,還感恩圖報的來找她了,守護了她這麼多年,終於,還是走了。

“她,還會回來麼?”芳筱從他背後走出,這裏恢複如初。原以為會血跡斑斑,不想被安辰宇收拾的幹幹淨淨。

安辰宇好奇,這樣的妖日日待在身邊,難道不會恐慌?“也許會,也許,不會。”加大了火,照的這裏,亮的異常。

屋外仍是非常大的雨,屋內從兩個人到三個人又變回兩個,一切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妖,都是這樣的嗎?”芳筱尋處繼續坐著,圍在火旁,靜靜的思考。

安辰宇在她麵前如此神武了一次,總算是開心的。不過介於芳筱凡人的身份,隻怕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麵。

“妖,和人一樣,有善有惡,有爹娘。我們未成神身之前,也是如此。作為妖,存活在世間。

除了妖法,除了妖身,並沒有太大的差距。

但是有神界的存在,管轄著妖界,不得胡作非為,不得傷害沒有法術的人。

我們潛心修煉,隻為向上,能夠成為那耀眼的神。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不是被別人主宰。”安辰宇回憶起最開始最開始的那段日子,雙生的蛇,遊走於天地之間,遊走於山野之中,這樣的經曆尤為有趣,雖然辛苦。

“阿宇……”芳筱看他是在回憶,臉上的幸福蕩漾著,但氣色依舊很好並無不適。如果不是運用神力的問題,那阿宇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產生劇烈的痛苦呢?

“芳筱,你有喜歡的人這很好,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更是最美好的事情,不要輕易放棄,不要輕易錯過。”安辰宇轉而與她對視,思量了許久,開口。

世有情者,總被情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