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煎熬

醫院。

四麵都是白花花的牆壁,空曠而無人的走廊上空掛著一個赤紅的字眼:靜。

刺鼻的消毒水味彌漫在空氣中,重症搶救醫室外麵,站在兩排整整齊齊地黑衣人保鏢隊伍,上麵亮著得紅燈就像一個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魔鬼,震懾著在外等待著這扇門開啟的人心。

他打了鎮定劑,這玩意不好清理掉,他隻能依靠自己的意誌慢慢消磨。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上之冥竟然是這麼心狠手辣的人,如果再讓他見到他,絕對不會放過!

腦海中閃過辛天姿那張帶著憐憫同情表情的臉,垂在一旁的大手漸漸爆出了青筋,低咒一聲,然後一記拳頭重重砸向牆壁!

“嘭!”發出劇烈地響聲,牆壁竟微微裂開了幾條縫。

他更沒有想到,夜未錦為了保護自己,竟然擋下了那一記重椅。

他滿臉都是複雜的表情,他記得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和夜未錦認識了。

當時自己的家教很嚴,上學放學都有人接送,周末不給出去。他們是在同一所幼兒園裏麵認識的,因為他們兩個都沒有朋友。那是一節體育課,做完基礎的訓練後,體育老師就讓大家自由玩耍去了。

十辰靜靜地坐在樹蔭底下,抿著小嘴,看著不遠處玩得十分瘋癲的同學。眼中流露出的滿滿羨慕,讓人看了不免心酸。

忽然,一罐可樂不知從哪裏飛了過去,剛好投入他的懷裏。

十辰呆呆地抬起頭,就看到夜未錦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他臉上的表情也木訥得可怕。“我們兩個都是被遺忘的孩子,我們做朋友吧。”十辰開心地笑了起來,夜未錦一看,小臉一紅,卻也粗著嗓子,“一個男生,笑成這樣,惡心死了。”

但是十辰的笑聲越來越大,晚上回到家的時候,他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將他結交了新朋友的事情告訴了媽媽。但是,換來的卻是罰站一個晚上。“認識的都是什麼朋友?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他們都是看中你的家世,沒有人真心跟你做朋友,強者都是孤獨的。”

十辰扁著小嘴,淚水在眼眶裏不停打轉。“不許哭!你流眼淚了就要挨打!”這就是十辰從小受到的教育。

周末,他正百無聊奈的坐在房間裏,看著《三國演義》。

突然,“啪嗒!”

連續幾聲奇怪的聲音,從窗戶那邊傳來,十辰好奇地跑過去,一拉開窗簾,沒想到夜未錦放大的小臉就撞入他的瞳孔!

“哇啊!”十辰嚇得不知所措,直接就摔倒在地上。

夜未錦拍著窗戶,呲牙咧嘴地對著十辰說,“快放我進去。”十辰連連點頭。

但也許是他剛剛發出的叫喊聲引來了媽媽,“叩叩叩!”

“兒子,怎麼了?”十母有點緊張得叩了叩門,但是卻沒聽到裏麵有回應,不安地打開了房門,隻見房間裏空無一人。

十母輕輕皺起眉頭,在風吹起窗簾的時候,一雙漆黑的小皮鞋映入眼簾,十母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不是說了讓你在房間裏換上家居拖鞋嗎!”

結果一拉開窗簾,一張陌生稚氣的小臉赫然撞入瞳孔。

十母有些不知所措,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夜未錦。這小孩子長得特別精致,身上的衣服也是不菲的名牌,同一個牌子的十辰也有。她剛想怒喝,就止住了火氣,連忙拉過夜未錦,“可愛的孩子,告訴阿姨,你從哪裏來的?十辰呢?”

夜未錦努了努小嘴,看著這個阿姨溫柔的語氣裏卻又一種逼迫感,最終伸出小手指了指躲在廁所裏的十辰。十辰才灰溜溜地出來。

當十母得知,他是夜家的小少爺,就開心得不行。“小夜啊,你以後就多來我們家玩知道嗎?這裏有很多好吃好玩的。要和十辰做好朋友哦。”

實在是把他們兩人嚇得一愣一愣的。不過也是因為如此,他們多年來都是與彼此交玩。但是後來,性格還是多有不合,特別是夜未錦愛上了研究的事,出國專研,他們的聯係就更少了。

他幫自己擋了這麼重的一記,說不感動,是假的。

半響,十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上之冥,恩。……就這樣吧,事情辦好了給我電話。”

掛掉電話後,十辰嘴角上揚起可怕的弧度,旁邊有不經意掃到笑容的保鏢嚇得渾身一顫。

就在這個時候,急救室的門的打開了!頂上紅色的燈也暗了下來。

十辰連忙跑了過去,大手緊緊抓住了迎麵來的醫生的手臂,力度大到讓醫生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在裏麵已經快八個小時了,現在又被十辰這麼一折騰,整個人竟然也發暈了過去!

“shit!”十辰低咒一聲。然後急救室裏幾個護士慢慢將夜未錦推了出來。

夜未錦的頭部被護上了厚厚的繃帶,麵邊還有未清除幹淨的血跡,鮮紅的顏色讓十辰愈加的愧疚。他脖子處也戴上了護頸。然後帶著氧氣罩,臉色蒼白得可怕,從他緊擰得眉頭處,也能看出他所承受的疼痛感。嘴唇因過久沒有水的滋潤而撕裂開來,原本一張那麼帥氣的臉此刻卻消瘦得嚇人。

其中一位醫生的臉色也十分沉重,“十少。”他無奈地卻又恭敬地喊了十辰一聲。

這些醫生和護士都是十辰家族裏的私人高級醫生,技術都是一流。十辰卻從未看過他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心裏“咯噔”了一聲。語氣平靜得可怕,“說吧。”

醫生深深吸了一口氣,最終緩緩開啟雙唇,“夜少情況不太好,我估計原本他這幾天也沒有休息好,所以剛剛手術蓋眼的時候雙眼都是布滿血絲的,然後後背的地方可能會留下後患。而他的大腦被重物砸到有中度程度的腦震蕩。然後也有一塊淤血堆積在後腦下方……”

其中的話,十辰已經聽不清了。他最後隻在那句話回過神來:“能不能醒來也是個未知數,有可能就此變成植物人。”

醫生的話音剛落,就被十辰用一記重重的拳頭重重打倒在地麵上!

“十家花天價將你們請回來,現在救個人都救不醒?”十辰似乎失去了理智,他瞪圓了雙眼,騎在醫生的身上,大手緊緊揪住他的衣領,然後一拳拳地打在他的臉上!

最後是好幾個保鏢拉起了十辰,那個被打成豬臉的醫生才狼狽地落荒而逃。

十辰喘著粗氣,狠狠撞開了那幾個拉住他的保鏢,煩躁地將領帶扯開然後重重扔在地麵上,雙眼滿是猩紅。

“十少,夜少在裏麵靜養。”言外之意,是讓十辰不要再做出什麼巨大的動作。

十辰難得地沒有發脾氣。最終無力地挨靠在牆壁上,慢慢滑落在地麵。

等了一夜,他的嘴邊已經冒出的小胡子。頭發亂糟糟的,如果不知道他的人還以為是哪個不知好歹的流浪漢在這裏撒野。十辰的臉色也十分地糟糕,他的身體其實也很虛弱,隻是他硬要在外麵等待手術的結果。

他就在夜未錦躺著的病房外麵,但是他甚至不敢抬頭隔著窗看一眼!

滿滿的罪惡感壓得他呼吸越來越困難。

“主人……”忽然,一團黑色的陰影籠罩住了自己,一把熟悉而又心心念念的聲音鑽入耳中。

十辰微微一愣,連頭都沒有抬,直接伸出大手一把將向悠緊緊地抱在懷裏!

“太用力了,疼……”向悠在十辰懷裏不滿的掙紮,十辰抱著向悠身體的手臂微微鬆開了一點。然後整個頭埋在向悠的胸前。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一直在哽咽。

向悠也愣住了,像是也感受到了十辰的悲傷,小手慢慢撫上十辰的後背,輕輕的拍著,“主人,不要難過了。”

向悠的目光卻是異樣的沉重。醫院裏彌漫著的氣味,就像是為了迎接她。與她身上的氣味完美的混合在一起。向悠隻感覺頭疼,一些零零散散的陌生卻又熟悉的片段不斷閃現在她的腦海中。

“去看夜未錦吧。”十辰好像是終於調整過來,他搖晃著身子站了起來,拉著向悠冰冷的小手,站在了病房門前。

“夜未錦?怎麼了……”向悠抿著小嘴,不可置信地隔著玻璃看著病房裏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夜未錦,她聽到了夜未錦虛弱而且緩慢的呼吸聲,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煎熬。

十辰對向悠以外的反應並沒有多想。“我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十辰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推開房門。

向悠站在十辰身後,難過得捂住了小嘴,她的眼眶熱得厲害,極度的難過讓她強烈的不適應。她不敢相信,方才還在與自己親密擁吻吃醋可愛的人,一眨眼就躺在了病床上。而且,離死神是那麼的近。

他說要去教訓十辰,但是十辰看來並沒有受太過於嚴重的傷,這真是太滑稽了。

病床旁邊放著的是早已枯萎了的鮮花,向悠的臉色微微發白,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把那術枯萎了的花重重扔在地麵上,二話不說就將腳踩了上去!直到花瓣被踩碎。

向悠的心裏才好受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