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德妃正坐在冷宮的硬椅上,頭上的亂發還未梳理,往常簪著的金釵如今也因為身份的變化盡數被收了回去。遠遠一瞧,素淨得很。
德妃巴巴地等著蘇擎蒼的回心轉意,卻沒想到來了個她此生都不想見到的人——蝶後。
白若蝶真是將往日未做的禮數都做足了,讓思念帝君思念得入神的德妃都聽見了外頭她的動靜。
公公那清清楚楚的一句:“皇後駕到。”竄進如今已經被貶為貴人的德妃耳朵裏,驚得她覺得,這冷宮裏待著竟讓人出幻覺了。
輕提了提裙裾踏進冷宮,白若蝶笑盈盈地看著打扮得極其素淨的德妃,也不說話。
正當德妃和侍女們都以為白若蝶是見著往日的仇人氣的說不出話來時,白若蝶才不緊不慢地給了德妃當頭一棒:“德妃……不是,貴人。你可還對本宮,有些許印象?”
德妃氣的牙都咬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去抓白若蝶的手,被兩個侍女眼疾手快地摁住,隻能側著臉狠狠地看著白若蝶:“想不記得可不是件易、事!蝶後如今可是一點不像當年,跋扈得厲害了。”
“那你便記好了,省得往後來說本宮栽贓於你。”白若蝶蔥指悠悠一指,兩個侍女便會意將德妃的腿一踢,她跪在了地上。
“你,就是你。本宮跋扈?本宮現在可不及你當年對本宮的狠辣,一星半點。”
屈辱的跪在地上,養尊處優的德妃何曾受過這種罪,她眼中的怒火簡直要衝出來將白若蝶生吞活剝了,可是她不能,她隻能搬出打小學的那套禮教來束著白若蝶:“且不說我,單憑姐姐這副隻會乘人之危的樣子,隨自己意願將人摁在的行為,可還擔得起皇後的名字、帝君的厚愛?”
白若蝶是發了怒,麵上笑著,一雙美目冷冷地瞧著跪在地上的人兒,吐出來的話卻令人吃驚:“笑話。本宮何曾與你,姐妹相稱過?”
“來人,掌嘴。”
下完這一道令,白若蝶頭也不回地踏出冷宮,裏頭被掌嘴的德妃還在叫喚:“你不得好死!你等著!”聽見這話她的臉色倒是沒變,入耳隻有公公拖得長長的一句話:“起駕。”白若蝶的眸色終是暗了暗。
不過白若蝶這一趟,倒不是回自己的殿中,而是去了禦書房。
稍稍待人通傳便進去了,蘇擎蒼在案邊批閱奏折,見她來,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同她坐到一旁。
“怎麼?可有什麼不舒心的地方?叫人去改便是。”
白若蝶低低地笑一聲:“不是。”抬起頭來和蘇擎蒼四目相對:“帝君,恢複貴人的妃位罷。”
“怎麼突然提她?”蘇擎蒼話語間滿是遲疑,像是無法理解為何白若蝶能夠輕饒了德妃,畢竟當初是德妃給自己下的藥,才導致兩人之間的信任崩塌,感情不合。單單就他來說,也是不想將德妃放出來的。
輕輕搖了搖頭,白若蝶複又笑開來,麵上,是一種釋然的笑:“不想同她計較了。過去許久的事了,她年紀也不小了,冷宮那處又陰又涼,這身子……怕是經不住折騰了。”
因著蘇擎蒼對白若蝶百依百順的,德妃很快便在挨了掌嘴過後恢複了妃位。
她被人從冷宮中接出來,望著遠遠的那似有似無的太和的方向,微揚了揚嘴角。我輸不了,白若蝶。
隻是回到自己殿中梳洗了一番,德妃就急匆匆地趕了過去禦書房,待在禦書房門口等通傳的時候,她滿心的歡喜。
帝君對自己定是還有情的,否則怎麼會放自己出來,還恢複了妃位。蝶後?嘖,蝶後,我們的日子還長,那便來瞧一瞧,帝君對我的情分夠不夠重罷。
等了許久未見通傳的公公退出來,德妃在心裏安慰自己,許是帝君公務繁忙,批著奏折不方便見自己,自己在這等上一等,亦是沒有什麼不妥的。反倒更顯得自己識大體。
約莫過了一陣子,公公總算是出來了,對她頷首示意她可以入內了,德妃欣喜地抬腳踏進門去,卻被推開的門後蘇擎蒼的聲音驚得頓住腳步。
在她的位置上,蘇擎蒼和白若蝶的樣子是看的清清楚楚,正因為清清楚楚,她才愣在了原地。
蘇擎蒼舉著一支精美的玉簪要給白若蝶,白若蝶瞟了一眼,眼中的笑意溫軟:“這簪子……費了帝君不少心思吧?”了然地點點頭,側過身子由著蘇擎蒼給自己戴上。
“為你花心思,何來的費神之說,你喜歡便是好的。”蘇擎蒼低低的聲音敲進站著的德妃心裏。
交談間,白若蝶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德妃的方向,像是剛剛發現她一般朝她招手:“這不是德妃嗎?不過來說話?站在那處做甚?”
她頓了一頓,嘴角的笑意更深:“不對,德妃站在那兒,可有好些時候了?”
德妃早已氣的咬緊牙關,被她這麼一激說自己偷看,麵子上掛不住,急急地走到蘇擎蒼跟前,低眉順眼的樣子做足了:“帝君……妾身知道帝君還是心疼妾身的,不舍得妾身在那冷宮中受苦,妾身今日來是……是謝過帝君的。”
“要謝你謝本宮便是。”白若蝶嬉笑著的聲音摻著話拋過來,又嚇得德妃抖了一抖。
“本宮體諒德妃年紀也不小了,那冷宮中是又濕又冷,便同帝君講了幾句,將你放出來了。你要謝,謝本宮罷。”她手上還摩挲著發間方才蘇擎蒼插上去的那根簪子,美目裏的流光看的德妃愣在原地,似乎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怎麼會……不是帝君放的嗎?”還想著再掙紮一番,德妃把目光投向了一直在一旁不做聲的蘇擎蒼。
“本宮放的。”白若蝶一字一句地再重複了一遍。
蘇擎蒼點了點頭,示意德妃白若蝶所說的都是真的。怕她看不懂,又開了口,這次是真真切切地說清楚了:“皇後管教後宮有方,同朕說再給你一次機會,朕便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