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別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容雪在黑暗裏睜大的雙眼。
這個傻瓜究竟在說什麼啊。
你是萬人矚目的新星,你是要被人捧在手掌心寵愛的,你是要被萬千人仰望膜拜的,可你怎麼能用這樣無助又無辜的,像孩子一樣哀求的口吻讓我別走呢?
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垂愛。
我又拿什麼來償還這些今生今世,甚至永生永世也無法還清的幸運。
心裏用了八年壘砌的圍城在這一瞬間轟然傾塌。
沒有人能拒絕那樣的他。
即使她清楚愛上這樣的人,要承擔怎樣飛蛾撲火粉身碎骨的風險。
可哪怕知道麵前是刀山萬丈,火海無岸,她也要試上一試。
後來的後來,辛晨拉著容雪的手,兩個人並肩站在墓前,那天下著茫茫的大雨,傾落而下的雨簾濕了她黑色的大衣。她問他,辛晨,你說人是為什麼活著呢?既然總有一死。
那時候的辛晨,眼神裏透著絕望,可他蒼白的臉依然好看的驚心動魄,他說,反正最後都會化成大地裏的一抔土,所以在這麼短的一生裏,想要愛的人,我一定要愛到。
喬子夕趕回休息室的時候已經恢複供電,辛晨也早已離開。他氣喘籲籲看著容雪:“你沒事吧?我緊趕慢趕才回來,聽說這邊線路壞了突然停電。”
容雪坐在沙發上全無反應。
喬子夕以為她還在生氣,賴皮的湊上去:“好了我剛才不應該跟你發火我錯了好吧,好姐姐,你別生氣了,咦,你的臉怎麼紅紅的?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發燒嗎?”他說著擔憂的伸手想要撫上容雪的額頭。
“我沒事。”容雪無意識的露出一個毫無防備的笑容,讓喬子夕忽然晃了神:“你……你真的沒事吧?”
容雪搖搖頭,開始準備安排去下一個行程。
可是她一路心不在焉,趕往廣告場地的途中,看著車窗外忽閃而過的霓虹,腦子裏回響著辛晨最後的話。
他說,喬子夕真幸福,能天天看見你。如果我把年底新人大賞讓給喬子夕,條件是讓你離開鉑納,來晟業做我的經紀人,你願意麼?
容雪說不出話。
她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的願意。
可是辛晨真的還是孩子啊,果然初出茅廬還沒有被這個圈子汙染,竟然想得出這麼異想天開的提議。
以鉑納和晟業的競爭關係來看,鉑納不會把任何一個視作有用的人放去晟業。從程遇北現在是她正牌男友的關係上來看,他也不會給辛晨任何機會接近自己。從晟業集團的利益來看,他們不可能因為辛晨無厘頭的提議就同意他放棄獎項。
總而言之,這隻是一個美好的幻想罷了。
對立的局麵一旦形成,誰也無法幸免。
不過她滿足了。
最終她抵不住誘惑,隻憑他一言兩語,那些壓抑的執念就從底裏一躍而出,徹底決堤。
她還是愛他。這是個永遠無解的題。
自從聽了辛晨那番話,容雪總是心不在焉,唯一能然她心裏稍稍得到慰藉的,就是沈瓔肚子裏的寶寶了。看著她日漸隆起的肚子,心裏柔軟成了一片海。
這個即將誕生的小生命會成為沈瓔生活的全部,自己會成為他的幹媽。他會陪著沈瓔度過無數寂寞孤獨的日子,然後長成大人,永遠守護在她身邊。
容雪特意托人給沈瓔做了鑒別胎兒的B超,得知是個女孩,她和沈瓔簡直開心極了。容雪隔三差五就去給孩子買上好多玩具,精致的洋娃娃,漂亮的小衣服,柔軟舒適的嬰兒抱被,應有盡有。
梁亦薇從外地回到北京,三個人久違的聚在一起。梁亦薇看見沈瓔的大肚子,心酸又心疼。
沈瓔握著她的手,說,沒事亦薇,我能挺過去,我也能好好生活。
分開之後,梁亦薇卻單獨給容雪掛了電話,她說,容容,你真的覺得這樣好麼?我們是不是應該試試讓那個男人接受她接受他們的孩子呢?孩子沒有爸爸,很難幸福的。我們應該為寶寶爭取一下的。
容雪把梁亦薇的話想了很久,最後決定獨自去找那個男人。也許他願意跟沈瓔結婚,讓孩子有個爸爸,一切就都能順理成章的解決了。
容雪循著記憶找到那個男人的住處,可她卻在簡陋的聯排房裏,看見了男女糾纏在一起的身體。
容雪在門口驚呼一聲,床上的人聞聲驚慌逃竄,女人拉起被子蓋住裸露的身體,那個麵黃肌瘦的男人一臉縱欲過度的模樣,渾濁的眼珠看著容雪:“沈瓔讓你來的?”
容雪那一刻強忍住胃裏翻湧的惡心,跟他講明白沈瓔現在的狀況,可容雪怎麼也想不到那個男人竟然在聽見沈瓔懷孕了的時候衝過來甩給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靠!你們都是一套人!給我滾出去!她自己傍上有錢人要生賤種了,你們也有臉找我來負責?你這個朋友做的有點不稱職啊?你問這孩子是誰的了嗎?你搞清楚了嗎?”
男人抄起身邊一個拖布就朝那容雪身上胡亂砸過去,直到把她趕出大門。
“婊子的朋友也是婊子!媽的!你還敢來找我!你身上這一身奢侈品有多少是男人給的!都他媽是婊子!”
棍棒雨點一樣砸在身上,容雪尖叫著逃竄出來,門被男人從裏麵重重摔上,她滿身淤青摔在地上,可是卻感覺不到疼。
然後那男人從窗戶甩出一張名片,容雪撿起來,屋裏男人的聲音悶悶的傳出來,竟然有痛苦的意味:“你去找吧!人家沈瓔說得好,我這種窮酸的男人怎麼能配得起她呀,隻有這種大款才行啊。”
容雪掐著手裏那張名片,心一路沉到泥土裏。
可她沒有找過去,她偷偷把名片藏在抽屜,再也不願意深究這件事。但是隔閡已經產生,她看見沈瓔就會胡思亂想。
有天程遇北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看到電話上程遇北的名字她心猛地一沉。
自從上次在喬子夕的休息室和辛晨見過麵之後,她就開始刻意避開程遇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