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911是哪一年
陸思明到達C市的時候,溫言正陪著媽媽在錨鏈廠的附近散步。雖然知道公司不應該來趟這個混水,但是溫媽媽還是放心不下。想到曾經工作多年的工廠可能就要這麼關閉了,而多年的老同事,曾經的工友現在還拿不到他們投進去的那些錢。她心裏麵還是不太好受。
“可是,媽媽,如果他們當時想一想,這麼樣的收益率明顯太誇張了啊。”溫言陪著媽媽在錨鏈廠外麵的路上走著,工廠的圍牆灰撲撲的,似乎趁著冬天的寒冷顯得很蕭瑟。溫言聽媽媽講了不少以前她在工廠的趣事,也聽到她擔心這些老工友的情況,但是她還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麼這些人會投這麼多錢進去,也不太能理解媽媽為什麼會情緒低落。理智上能明白,但是情感上似乎還接受不了。
溫媽媽說到:“大多數人對於什麼樣的收益率算是正常的根本沒有概念,都是上了一輩子班的人,大家聽到過的隻有一夜暴富的神話,並不知道在真正的商業環境中一筆錢進去能賺多少。別說是普通的工人,就是廠裏麵的領導,也都不清楚。要不然,也不至於當時給未來之星定下那樣的回報率,也不至於能夠被那麼一個外彙金融投資計劃給卷走那麼多錢。”
這片她曾經成長戰鬥過的地方,現在剩下的隻是陳舊的觀念和渺茫的未來。溫媽媽隔著圍牆看著錨鏈廠,裏麵的設備聽說都沒有更新過,倒是那幢建了一半的新辦公樓外表簇新,隻是現在隻完成了外裝,裏麵什麼都沒有,黑洞洞的一個個窗口更顯得整個這個未來之星,整個這個錨鏈廠的集資計劃是一個笑話。隻是誰能笑得出來呢?廠裏麵多少人都是把一輩子的積蓄投了進去。
“所以現在大家就圍在廠門口和市政府門口抗議呢?這個事情找市政府…”雖然這兩天來錨鏈廠這邊鬧的人已經少多了,人們現在隻是抱著一個想法:不能讓這幾個廠領導跑了,可是大家多少心裏麵也清楚,這廠裏是真的沒有錢了。不過保險起見,她們母女兩才沒有走廠的門口那條街,免得再出現之前秦阿姨來家裏的情況。據說,這幾天市政府的門口才真的是熱鬧,原來大家隻在小道消息裏麵聽說的圍市政府鬧事的情況,現在在C市真的是現場上演了。市領導們被圍在裏麵沒有辦法出來,又沒有辦法真的給什麼承諾,現在是一天比一天著急。
溫媽媽搖了搖頭,孩子還是太小太天真,被欠了錢的人們何嚐不知道這個事情和市政府沒有直接的關係,不過這會兒大家都知道廠裏麵沒有錢了,去圍市政府,一半是憋著氣,你讓我們過不好,我也讓你們過不好。一半也是施壓,特別是到了年底這樣要到處喜氣洋洋的時候,這個事情一出,市裏麵今天再怎麼花團錦簇的政績都沒有用了,不把這個事情處理好了這幾位市領導裏麵肯定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的。不過這也說明真的有人是豁出去了,要不然誰願意和政府為難呢?
“這個事情嚴格說起來也不是沒有政府的責任,不過政府要解決也困難。一來市裏麵基本不可能有這麼一大筆錢,二來它也沒道理用市財政來堵這個窟窿.這個問題,要解決,難呢。”溫媽媽走到了拐角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在這裏,她們隱約可以聽見人們在錨鏈廠的門口高喊著什麼.錨鏈廠的廠區很大,雖然轉過角落就是正門對著的那條街,但是風聲還是把人的聲音拉得虛無飄渺,無從著落。
溫媽媽和溫言還沒有到家,就接到了溫強的電話,他今天晚上就回到C市,還要找溫媽媽一起商量一下錨鏈廠事情。這個電話可是讓溫媽媽一愣,錨鏈廠怎麼又找到了溫強了?找到自己還有一說,自己畢竟是錨鏈廠出去的,可是找到溫強,這算什麼呢?
“這樣未免也太過分了!”聽完了溫強的描述,溫媽媽霍地站起身來,在房間裏麵踱步。溫強本來年底還有一些物流基地那邊的事務要處理。他不比陳華和梁東,兩位大股東隻是偶爾來視察視察,主要是遠程指揮,至於遠在香港的陸董那更加是隻需要處理大方向和剪彩就好了。他和方浩兩個人在基地那邊是直接負責具體工作,也是挑大梁的,到了年底各種工人的工資,有人調休了倒班安排,供應商和主要客戶的拜訪,本來是忙得不可開交。溫強還讓助理策劃著,要搞一下年三十兒的慰問,給廠裏麵的困難員工還有留下來值班的員工發發紅包,弄個小晚會。這些瑣碎的事情正忙著,竟然接到了C市市領導的電話,而這個電話扔給他一個大難題,市裏麵現在有困難,錨鏈廠現在麵臨破產的危機,作為從市裏麵走出去的企業,希望恒強可以伸出援手,幫錨鏈廠脫困。
“可是,恒強和錨鏈廠的業務完全不沾邊呀。” 溫言也被這位領導的想像力折服了,這是要做什麼?
“不隻是如此,我已經和陳董也通過電話了。市裏麵是先找的他,讓興盛把錨鏈廠的攤子接下來,而且還約談了他不隻一次。這麼看來,對恒強說的還算客氣了,不過是讓恒強借款,估計市裏麵也知道恒強這麼小的一個公司,哪裏能接住這個大一個盤子。” 溫強說道,問題是這個盤子上麵空空如也,倒是重得能把人壓死。
“太有想像力了吧。”溫言攤開手,同時也覺得這件事情有點奇怪,錨鏈廠的這個事情是不小,錢也不少,但是C市還不至於隻有興盛和恒強兩家有實力的企業。為什麼市裏麵就緊盯著他們呢?到底是也找了別的企業,隻是他們不知道,還是就是指望著他們兩家呢?難道他們兩家看起來人傻錢多?
“但是畢竟是市裏麵的電話,估計我要是沒有答複,下麵就該和陳董一樣,開始約談我了。”溫強苦笑,到了約談那一步,對他未必有對陳董那麼客氣了,他想著實在不行,就當是做慈善了,恒強可以出一筆錢給這些被欠了錢的人慰問一下,就當是給他們發年底的紅包了。
可是他這個想法卻被溫媽媽否了:“不行,這樣師出無名,會有後患的。”
“我也不要什麼名。當然不會用恒強的名義去發這個錢,我就是給市政府一筆錢,當是買個清靜吧。”溫強說到.
“隻怕是清靜不了,人的貪心就是這樣無止境的。你現在給了他們五十萬,他就會想著再挖一挖能不能出來更多。而且現在鬧得這樣大,已經不是給點錢把年先過去就行的了,市裏麵勢必要出一個最終的解決方案。”
這還是溫言第一次真的感覺到這種兩難的境地,一直以來,她所探索的行業都是真正的藍海,不隻是競爭沒有那麼激烈,政府的目光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塊,監管同樣沒有那麼嚴格。怎麼處理這樣的情況,媽媽和小叔叔都比她有經驗得多,她也就是坐在旁邊,聽一聽他們的分析判斷。中間她也在想,自己和陳凡在美股上還有一大筆投資,要是套現出來,估計填這個窟窿是盡夠了。隻是,像媽媽說的,這樣不明不白的拿錢出來,隻怕是解決了別人的問題,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麻煩。不過美股,現在是九九年,好像有什麼事情最近幾年會影響美國股市甚至全球股市來著。是什麼?九九,九九,911!
“啊!”溫言想起來,自己都幾乎忘記了,現在已經是九九年底,那一次舉世震驚的恐怖襲擊911應該已經很快了。是這一次恐怖襲擊,才使全世界第一次真的認識到了這個詞,認識到了什麼叫恐怖主義:為了在人群中製造出恐怖的氣氛,這個恐怖分子可以采用自殺式的方式攻擊他們完全不認識的人。這樣的攻擊方式完全不同於大家以前所理解的那種冤有頭,債有主的邏輯,他們可能襲擊任何人,任何國家,為了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也不能認同的所謂,“信仰”。而這樣一種恐怖襲擊,在後世屢次登上各國報紙的頭條,造成重大的傷亡,其中尤其以這次911為最。它造成的影響,不隻是那兩幛世貿的高樓的倒塌,和數千生命的喪生,更重要的是,還在全球經濟之中造成了恐慌。溫言對於這件事情當初的的認識隻是在報紙上, 所以也隻隱約記得之後各國股市一路狂泄,恐慌的情緒四處漫延。不過基於她這幾年在對經濟形勢的理解上的成長,她也可以大致預料這次恐怖襲擊對於經濟的影響,金融資本的收縮,投資減少,經濟形勢的減緩停止甚至倒退,都有可能發生。不過現在的第一個問題是,到底是什麼時間呢?溫言隻記得應該就在這兩年了,2000年之後,9月11號。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是幾年級?那天早晨大家都議論紛紛,自己一開始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大家都在說美國被襲擊了。不過這會兒也沒辦法細想,媽媽和小叔叔都把目光轉向了自己:“ 言言,怎麼了?不太舒服?還是想到了什麼事情。”
“哦,沒事沒事。” 溫言連連擺手,還沒想到什麼辦法來解釋,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