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母子相見

這女子,便是牧龍的母親,敖妙清。

當初,為了保全夫君與孩兒,為了牧家,她唯有妥協。

自寒江城離別之後,便被關押在這海眼寒獄之中。

一晃,數年過去。

龍族之軀,再加上她一身修為,令她不至於在這海眼寒獄之中喪命,卻也受盡淒清孤苦。

但是,與內心的苦楚比起來,這些寒獄之苦,似乎算不得什麼。

雖說身遭囚禁,但敖妙清一顆心,總是惦記著父子二人。

夫君牧青穹體內被打入一朵龍炎,數年過去,也不知情況如何?

千錯萬錯,牧龍隻是個無辜的孩子,龍脈被剝奪時,他才十二歲,一身修為盡毀,這一生,恐怕都難以修行……

“我敖妙清身為人之妻,而我夫君與鰥夫何異?”

“身為人母,卻令我孩兒受盡苦楚,我雖尚在人世,我兒卻像沒娘的孩子……”

每每思及此處,敖妙清總是肝腸寸斷,自從踏入這海眼寒獄之後,那眼淚便不曾停過。

這寒獄之內陰寒,連淚水都能化作堅冰,所以,斷崖之下,淚已成塔……

隻是,那清潤的麵龐,卻已然變得憔悴,曾經明澈的眼眸,也徹底失了神采。

沒日沒夜的淌眼淚,流多了,耗得是一身精氣,耗得是心神之力,便是修為再高也遭不住。

她已然受慣了這陰冷,還能流出淚,大概便是心還未死,還有溫度。

萬籟俱寂的寒獄之中,連風聲都是一種奢侈。

又一滴淚水,默默的,靜靜的滴落,在冰塔上碎裂,凝固……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時時刻刻,皆是如此。

敖妙清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終結,或許她對時間,早已喪失知覺。

或許,這般下去,有朝一日,她也終會被歲月麻木,被冰冷同化,在望不見盡頭的孤冷淒清中死去……

但,就在這恍惚之間,寒獄之中,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

那是一陣震喝,激動而殷切。

敖妙清聽得清楚,那個聲音,喊得是“娘……”

那聲音,宛如人間至暖的焰火,穿透萬古不化的寒冰,穿過無盡的陰寒空氣,重重疊疊,進入她的耳朵。

起初模糊,後來聽得很是真切。

那分明是——

“娘,兒來接您回家……”

那聲音,宛如天外的流星,砸落心海。

那一刻,敖妙清的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眼中的淚,愈發的溫熱。

“龍兒……”

“這是我的龍兒……”

那一刻,該是她一身的鮮血,全都湧向心髒,聲音激動顫抖。

她根本難以相信,牧龍能夠來到這裏。

但是那種母子連心的感覺,卻來得真切。

她的雙目,雖已失明,然而擁有元神,卻依舊能夠探查一切。

那喚娘之聲,似乎來自四麵八方,她卻能清楚的感知到一個方向。

多少年不曾用過的法力,在那一刻,悉數爆發,朝著那聲音傳來之處飛去。

卻見一男兒,眼中含淚,一跪一叩首,朝著寒獄深處跪行而來。

多年過去,曾經十二歲的少年,已然褪去滿身稚氣,那雙眉眼,隱隱間七八分像她,澄澈有神,棱角分明的麵龐,則是像他父親,英武俊朗。

他身軀不再單薄,魁梧又高大,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不止。

那一身氣息,更是連敖妙清自己都看不透。

“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牧龍。”

“我的孩兒……”

敖妙清落在牧龍麵前,雙手有些顫抖,輕輕的捧住兒子的臉頰,就像是小時候他黏在自己麵前,抬起頭來撒嬌時一般。

“娘……”

“孩兒來遲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卻是未到傷心時。

少年時,骨肉分離,成人後,母子相見。

這中間的經曆了多少苦澀,隻有他自己知道,然而,令牧龍真正心疼的還是母親。

她的眼睛,已然失明了。

清潤慈愛的臉,憔悴了。

他最懷念母親雙手他的臉,那種溫潤略帶一絲清涼的感覺——曾經的母親,手若柔荑,指若青蔥,如今……枯瘦了。

一個人,冷冰冰的,在這能凍死鬼的寒玉之中,衣衫單薄,赤足跣腳。

而且,他分明能夠感知到,在那寒獄深處,斷崖下的堅冰,散發著苦澀淒涼,夾雜著母親的氣息。

那是淚落而成,九丈高的冰塔,母親這些年,流了多少淚,數都數不清……

那淚塔,讓牧龍心如刀絞,卻依舊揮手,小心將其收起。

他的心,疼得厲害,也恨得徹底。

牧龍脫下自己的外衣,給母親披上,又將鞋也脫下,讓母親不必赤腳踩著寒冰。

“寒江城,骨肉分離之恨,多年來,孩兒一刻也不曾忘記……”

“時至今日,龍族或存或滅,隻在我一言之間!”

“娘,這裏陰寒,孩兒背您出去……”

牧龍說著,背起母親,一掌拍出,太易之力瞬間爆發,海眼寒獄,萬古陰寒,瞬間化作虛無。

牧龍,便是從那虛無之中踏出,背著母親,傲立北海之上。

“今日不殺敖絕神,牧龍枉為人子!”

這一聲怒吼,震得北海之水掀起萬丈狂瀾。

牧龍更是呲眼欲裂,眼中殺意,一時無雙。

怒吼之間,那劫滅戟也已然握在手中。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現在牧龍麵前。

不過,並非敖絕神,而是龍族當代之君,敖烈,也是敖妙清的父親。

“牧龍,如今你母親已然救出,還望你能暫時網開一麵,此事另有隱情,還需從長計議!”敖烈的眼睛,始終盯著牧龍,卻不敢看牧龍背後的敖妙清,看自己的女兒。

“你也覺得,無顏麵對我母親,是麼?”

“那你又何來的顏麵,與我談條件!”

“事到如今,你龍族聖賢的性命,尚且在我一言之間!”

“不滅你龍族,不殺你這昏君,全賴我母親的麵子,你還敢如此得寸進尺,莫非當真以為我不敢在龍族大開殺戒麼?”

牧龍怒喝之間,手中的劫滅戟,直接架在敖烈的脖子上,言語森森。

“我一人之力,縱不敵聖賢,但屠你龍族道君,如屠豬狗,你,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