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徹底變了！”
黎明時分，無邊的黑暗漸漸散去，蒼穹之中，露出幾點疏星。
白戮將目光從東海收回時，說出這樣一句話。
太陽照常升起，但其所普照的世間，已不同昨日。
也或許，日月之下無新事，曾經存在的，再度出現罷了。
對這方世界的生靈來說，這大概是陌生的一天，因為世間多出許多陌生的地方。
世間許多地方，有大量的洞天、福地、水府、仙島、神山紛紛出世，全都散發著深不可測的氣息。
就連世俗之中也無法例外，有許多神秘的廟宇出現在凡人的世界，一批最先進入廟宇的生靈，獲得了造化，人們將之稱之為神跡，認為是傳說中的神祇顯靈，於是紛紛參拜，供奉香火，祈求保佑。
天亮之後，牧龍終於發現東海之中的變故，茫茫的東海之中，此時赫然浮著三頭巨鼇，它們龍首龜背，四足宛如天柱，身形極其龐大，浮在海中時，一眼望不全首尾。
三頭巨鼇雖然相隔甚遠，但每一頭巨鼇的背上，都馱負著一座神山，神山高聳入雲，有通天之象，山中有大量瓊樓玉宇，亭台樓閣，閃耀數萬丈神光，整片東海，都籠罩在這等神光之中。
神鼇馱山，這等原本隻能在古籍中看到的傳說，如今竟然真得出現了。
“我年幼時，便曾聽聞東海之中有巨鼇，馱著三座神山，分別是蓬萊，方丈，瀛洲，有神人居於山中，立下不朽道統，如今看來，便是這三座神峰無疑了。”玄藏遠遠望著那三座神山，感歎道。
牧龍一聽，心中卻也明悟，顯然，這三座神山出現的年代，比玄藏還早，很可能是在黑暗血時代之前。
“亂世開端，世間劇變，東海又有神山出世，對我寒州而言，不知是福是禍？”敖洪盯著遠方，呢喃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牧龍說道，
他接到寒州各方傳來的消息，多地出現神秘的廟宇，隻是寒州經過牧龍的變革，四大神殿已然立在生靈心中。
寒州生靈崇尚力量，想成為強者，卻隻相信自身的努力，對於那些廟宇之類的怪力亂神之事，並不愚昧執迷，因此並未有人輕易踏足那些廟宇之中。
“四位前輩對此事有何看法？”牧龍問道。
寒州已然已經開始變革，便無法停止，如今世間劇變，寒州也需順勢而變。
玄藏聽聞，沉吟片刻後，對牧龍道：“公子一定聽過‘氣運’二字吧？”
“自然是聽過，前輩的意思是，這些廟宇，與那虛無縹緲的氣運有關？”牧龍問道。
“恐怕不止是廟宇。”
“曾經的那個微末的時代結束了，如今到來的時代與其說是亂世，不如說是一個道法昌隆的盛世，紛爭會愈發激烈，但大世之中，各方勢力所爭，首當其衝者，當為氣運。”玄藏說道。
“不錯，昨夜我便發現了那些廟宇，其中全都供奉著一些塑像，冥冥之中，有一種意誌，我想，那大概是上古強者爭奪氣運的一種方式。”敖洪說著，忽然將目光轉向牧龍，問道：“公子以為，氣運在何處？”
牧龍聞言，略微思索片刻，知曉這是敖洪在提醒他，遂回答道：“浩瀚天地，芸芸眾生，氣運在人間，在蒼生之中！”
“妙哉，妙哉，好一個氣運在人間，公子雖年紀輕，但若論見解，不遜於我等！”
“正是因為蒼生在人間，所以這些遠古強者才會將廟宇廣布人間，要蒼生去信之敬之，懷一顆虔誠之心，以香火供奉，如此，便可聚攏眾生之氣運，加於自身。”敖洪一番話，算是徹底揭明這些廟宇存在的意義。
隻是牧龍聽到這些話，再看向那些廟宇之時，雙眸之中分明透著濃濃的鄙夷之色。
“盜寇來襲，燒殺搶掠時，他們在何處？”
“魔族入侵，寒州生靈懸於水火時，他們在何處？”
“我曾見白骨遍野，易子而食，無數生靈成為魔族口中之食，那時，他們為何不來庇佑蒼生？”
“所以，我不信神明！”
“我寒州改革的目的，便是要讓寒州蒼生自強不息，不必因災禍而絕望，不必因強敵而畏懼，不卑不亢，願我寒州，人人如龍！”
“願我寒州，人人如龍……”
“龍……”
敖洪聽到這話時，眸光一陣閃爍，隨後放聲大笑：“好一個‘人人如龍’，人言大道在天地，而我道在寒州，如今，成矣！”他已然悟出破道的方式。
“自古以來，那些道域、宗門、帝國、古族、所有的紛爭，說到底，全都是為了其中至強者的利益，因為他們主掌大權，而公子的理念，卻是前所未有！”
“願我寒州，人人如龍。”玄藏與炎心也在呢喃這句話，眸光越來越亮。
這便是寒州變革的理念，精髓，目的！
“公子，果真不懼那些神明麼？我寒州變革理念與他們的利益，背道而馳。”玄藏提醒道。
聽到這話，牧龍輕笑，隨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與堅決語氣道：“心中無神佛，方可滅神佛！”
此話一出，幾人再度心驚，盯著牧龍看了半晌。
“想不到，公子的心境，已然達到這等地步了。”
“神明，從何而來？”牧龍又問道。
玄藏答曰：“上古天子，可代天封神！”
“既是如此，神也是人，在這天地之間，何必妄想淩駕於蒼生之上？”
“天地之德，恩育蒼生，既是天子，自是上承天之真意，下繼地之厚德，福澤蒼生，神明乃是天子代天而封，自當順承天子意誌，神為人用，為蒼生謀福祉，何故高高在上，虛無縹緲？”
“高如青天，每日被蒼生觀望，厚如大地，每日為蒼生所踩踏，神明，也不過是存於天地之間，又有何顏麵將蒼生視為螻蟻，聚攏氣運之舉，無異於豢養豬狗！”
“他若真心為蒼生，蒼生自會敬他，又何須一尊泥塑之軀，藏於廟門之內？”
以牧龍一番話，響徹在眾人心中，這等言語，放在世間，無疑是蔑視神明的悖逆之言，然而在寒州，卻似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