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蛇蠍心腸

眸子閃了閃,薛玉兒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不曾。”

向來有什麼賞花會,尋香聚隻要那個人一出來,便是不說幾句話都能夠成為眾人追隨的對象。

而她,便隻能夠在遠遠地看著,瞧著……

知女莫若父。

看到薛玉兒這麼一副表情,薛生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然是那個葉府千金讓自家女兒自慚形愧了。

眼裏閃過一道詭譎的光,薛生安撫道:“沒事兒啊,玉兒,到了那個時候,可不是平日裏能夠如何便如何了,你且要曉得,能夠合了陛下的眼緣才是真的,更不論,這之中若是發生甚事兒,也是誰都不可預料的不是?”

這句話,薛生說得頗為意味深長。

“爹爹……”

“好了,莫要多想,爹爹現下就去讓你娘給你找個好些的教習嬤嬤,多多學學宮裏的規矩,還有你的一些本事,也得著手準備,可曉得?”聽著女兒還要問下去,薛生眉頭一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垂了垂眸,薛玉兒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之色,“是,爹爹。”

莫非,爹爹也覺得她定然比不過那個人?

咬了咬牙,薛玉兒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拳頭。

“好了,待會兒到你娘屋裏去用午膳,你娘……會有話同你說的,爹爹也相信咱們家玉兒定然是能夠得到陛下的賞識的。”輕笑一聲,薛生轉身朝外頭走去。

有的事兒,交給薛玉兒的娘親去教會好許多。

“恭送爹爹。”微微福了福身,直到薛生的身影已經走出十步有餘薛玉兒才緩緩站直身體。

若隻看方才這麼一個禮節,定然會覺得這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轉身走進屋裏,薛玉兒看著桌上擺的那把纏著紅色絲線的剪子,又看了一旁放著的繡簍,哼了一聲,拿起剪子毫不猶豫的剪了下去。

隻聽“哢哢”幾聲,接著便是布帛撕裂的聲音,薛玉兒嘴角帶著冷笑的看著這讓她受盡折磨好幾日的東西在手裏變成破爛不堪,終於舒坦了笑出了聲來。

“小姐……啊,你這是,不可啊……”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帶著十足的惶恐。

薛玉兒一手拿著剪子,一手拿半撕碎的繡紅花團的錦帛幽幽轉過身,嘴角勾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花娘是罷?你想說什麼?什麼萬萬不可?”薛玉兒晃了晃手裏明晃晃的剪子,抬頭問道。

侍女的一側的臉上還有泛紅的痕跡,身子一顫,後退一步,不是敷了藥回來的花娘還能是誰。

“小姐,這個,不能剪的,若是老爺曉得了……”這可是小姐準備繡嫁衣的布帛,已經繡了好多天了,若是剪了,可不得又重新剪的,紅娘大著膽子道。

一聽到花娘這般說道,薛玉兒便想起了自個兒這幾日裏在屋裏禁足的憋屈日子,陰測測道:“左一個老爺,右一個老爺,你以為方才老爺扶了你一把,你這個賤,婢便能夠往上爬了?”

說著,衝過去又是一巴掌。

突如其來的一下,讓花娘徹底的愣在了那兒。

“嗬,現下兩側都一般紅了,便不用去敷藥了罷。”嗤笑一聲,薛玉兒毫不客氣道。

這一下,花娘甚至不敢再用手去摸那發燙的側臉。

一邊是方才抹了藥的清涼,同另一側火辣辣的感覺一對比,更是痛得直入骨髓。

“小姐,奴婢不敢,小姐若是覺得奴婢做的不夠好,打罵奴婢都沒有幹係的,小姐千萬拿這繡簍裏的東西撒氣啊。”噗通一聲,花娘跪了下來,在地上磕了一個頭道。

上前一步,看著這伏在自個兒腿邊的花娘,薛玉兒眼裏閃過一絲殘忍的光,“你是覺得我這個小姐對你不夠好?”

“不,不,奴婢不敢。”花娘一聽,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不敢?”薛玉兒嘴角扯了一絲冷笑,“不敢你還攔我?這般破爛東西還留著作甚?本小姐可是要當皇子妃穿鳳冠霞帔之人,你還要本小姐留著這樣東西作甚?莫非是詛咒我當不成皇子妃?!本小姐倒是不曾想到你有如此禍心!當真是蛇蠍心腸!”

被這麼劈頭蓋臉的一頓說教,花娘的臉色都變得慘白,猛地跪地求饒起來。

“花娘是罷?讓本小姐瞧瞧。”緩緩蹲下身子,薛玉兒手指托起了花娘的臉,看到那雙含著淚水的大眼睛時,眸子閃了閃,“倒是生了一副如花似玉,梨花帶雨的好容貌,隻不過……”

“啊,小姐……不要,不要,啊,啊!”

看著鮮血從花娘一側的臉頰上流下來,屋裏其他的幾個侍女皆是從腳底躥上一股寒氣,害怕的轉過了頭。

直到那臉上的傷口有一指長時,薛玉兒才緩緩地收回了手,將剪子往地上一扔,擦了擦手站了起來。

“方才你這個賤,婢,仗著自個兒有幾分容貌便想勾引爹爹,以為本小姐不曉得?若是讓你這般一個包藏禍心的賤,婢成了姨娘,指不得整個後宅都不得安生了,本小姐這麼做,算是給了你一條活路了,若是被娘曉得了,外頭好些勾欄院等著你,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哼了一聲,薛玉兒看著倒在地上渾身顫抖的花娘道,隻是嘴角的那一絲笑容,怎麼看都讓人慎得慌。

欲走的身子突然又停了下來,“對了,如今你這個模樣,喚花娘倒是有些名不符其實了,本小姐給你賜個名罷,叫殘花如何?殘花敗柳枯枝爛葉,配你這般賤婢,最好不過了……”

說完,轉身朝裏頭的屋裏走去,再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

外屋站著的侍女麵麵相覷了一會兒,終究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扶起倒在血泊中的花娘。

過了約莫一刻鍾,青禾一進來便看到倒在地上流了一地血的人,當即不由大驚失色,“還愣著作甚,趕緊將人扶起來。”

“誰敢動她?”正在她們七手八腳準備扶起花娘時,薛玉兒從屋裏走出來,怒道。

看了眼薛玉兒,青禾眸子裏閃過一縷深色,平靜地行了個禮,“小姐,夫人掛念小姐,讓奴婢才請小姐快些過去,夫人給小姐備好了小姐最愛的酥。”

自從薛玉兒被禁足後,青禾便被薛夫人給喚了回去。

“嗯,本小姐曉得了,走罷。”說著,便昂首挺胸的從一眾人麵前翩然而去。

青禾看了一眼薛玉兒的背影,朝幾個侍女交代了兩聲,再看了眼花娘那便是華佗在世也定然會留下疤痕的臉,眼裏閃過一絲憐憫。

“你還在裏頭作甚?”

前頭又傳來薛玉兒不可一世的聲音,青禾微微一頓,掩去眸子裏複雜的情緒,“是,小姐,奴婢來了。”

說罷,緩了緩臉色,快步隨上。

是夜,二皇子府書房裏。

“小曲子,殿下可還在裏頭?”念莘站在門口,望著那扇緊閉的門,一張清秀可人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愁緒。

小曲兒朝裏頭望了一眼,皺了皺眉,下來幾步,貼在念莘耳邊擔憂道:“姑娘,這可如何是好啊?殿下今日晚膳也給擋在門外了,若是這般下去,身子可如何受得住?”

念莘,雖是跟了完顏蕭,但卻沒有討到一點兒名分,府裏的奴才們見到她也是稱一聲姑娘。

至於這一聲姑娘裏,幾多諷刺,幾多尊重,卻要因人而異了。

至少,跟了完顏蕭這般久的小曲子對念莘還是尊重的。

聽了小曲子的話,念莘臉上擔憂之色更加明顯了,想了想,道:“這般下去可不行,我還是進去勸勸殿下罷。”

殿下在擔憂什麼,她豈會不知,殿下在逃避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這幾日,殿下不曾去過她的屋,不曾見過她的麵,縱使是那些人明裏暗裏嘲諷她她都能夠一笑置之。

然而,她終究是忍受不了他這般不顧自己的身子。

“姑娘,殿下他說過了……”小曲子一急,就要去攔她。

搖了搖頭,念莘道:“小曲子,你是知道殿下的身子的,你也曉得若是這般下去……小曲子,你去跟廚子們說,讓他們熬一碗清粥送過來,我且先進去,殿下那邊若是說了什麼事兒,我一人擔著可好?”

“姑娘,你可千萬莫要如此說,可折煞奴才了。”小曲子歎了口氣,立馬道。

眼前這位姑娘,殿下於她如何,她於殿下如何,他都是看在眼裏的。

“小曲子……”裏頭又是一陣咳嗽聲傳來,念莘和小曲子臉色都是一變。

“好好好,姑娘你且進去,我這就去吩咐庖廚。”眼裏也有了驚慌之色,小曲子叮囑道。

看著小曲子一路小跑的背影,念莘深呼了一口氣,嘴角勾了勾,將眉宇間的那道憂傷掩去,轉身朝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未被從裏頭閂上,輕輕一推便開了,念莘一愣,笑著進了去。

那道本就單薄的身子隻兩日未見在一襲白色的錦袍下,顯得愈發的消瘦了。

念莘心裏一澀,用力的止住差點兒就要淌下來的淚水。

總說美人身輕可如蝶,一舞似欲飛,如今這個男子的背影看起來,不就是如同那一片若飛的蝶?

隻可惜,他不屬於繁花似錦的春,也不是豔陽如火的夏,他生在了那不久便要迎來萬物沉寂的秋。

那樣一個,愈發蕭條,愈發讓人絕望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