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裏閃過一道沉思之色，葉青鬆自然曉得祖父的話說得在理。
葉府本就是這完顏朝一棵巨擎，撐出來的枝丫足以覆蓋大半個朝堂江山，若是再被傳出葉府同哪個世家交好，便絕非能夠撐到如今這個時候。
“祖父，那這麼說來，咱們小妹是沒有同哪家有過婚約了？”撓了撓頭，葉青鬆眨了眨眼道。
雖說曉得本就是無稽之談，但葉二哥今日還就打算這般直接裝傻充愣到底了。
這句話一出，葉錚鷹眸頓時猛地一瞪，不輕不重的嗬斥了一句:“荒謬！你小妹的婚事，也是你能夠拿在嘴裏當作隨口的談資的？”
撇了撇嘴，葉青鬆眼皮耷拉了下來道:“祖父，孫兒這不是著急嗎？”
“你著急作甚？”目光一閃，葉錚嗤笑一聲，“莫非你想要討媳婦了？若是如此……”
既然同老夫揣著明白裝糊塗，那就看看誰棋高一籌。
“不不不。”一聽這話，葉二哥立馬抬起了頭，雙手猛地搖了起來，“祖父，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到底是甚意思？”哼了一聲，葉錚眯了眯眼道。
“就是，就是……”葉青鬆垂了垂頭，皺著眉，似乎是下了決心一般，猛地一咬牙道:“就是陛下下的那道聖旨，要給甚皇子選妃，小妹是否也要去裏頭啊？”
葉青鬆將這句話問了出來，整個人心裏頓時舒坦了許多，但目光卻是像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一般。
葉錚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了敲，望著自己的指節笑了，“怎的突然這般關心這事兒了？”
“祖父，孫兒向來對事兒都很上心的。”葉二哥瞪大眼睛道，就怕葉錚沒有看到他眼裏的誠意，默默地又在心裏補了一句，尤其是對同小妹有幹係的事兒。
嗤笑一聲，葉錚點了點頭，手指再度敲了敲，不置可否道:“說說你對這個事兒的看法罷。”
他倒是想聽聽他於這個事兒有甚想法。
看看這個讓自己都忽略了許多想法的孫兒，於此事上是否有同自己一樣的考慮。
愣了一下，葉二哥眨了眨眼，祖父這是在問他的意見了？
確定後，葉二哥不禁開始在心裏天人交戰起來，這事兒，該如何說道才能夠滴水不漏呢？
看到葉二哥滴溜溜轉著眼珠子，太師椅上的葉錚嘴角微微勾了一個弧度，將放在一旁的茶端將起來唑了一口，一副頗為淡然閑適的模樣。
若是此刻葉二哥上前去瞧，定然會嚇得三魂丟了七魄，那杯子裏一片片的可不就是小菊花嗎？
佯作苦惱的搖頭晃腦一陣後，葉二哥縮了縮脖子道:“祖父，那孫兒就說了。”
看著這幅模樣的葉青鬆，葉錚心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在此次回京以後，這個孩子最正經又最讓他大吃一驚便還是嫋嫋出事的那回了。
後來事情落定後，這孩子又變成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竟是把他都差點兒給蒙混過去了。
“說，坐下說罷。”擺了擺手，葉錚點頭應道。
葉二哥心裏一陣疙瘩，為何總覺得今日祖父給他一種怪怪的感覺？
“祖父，我以為小妹不該去爭那什饒子皇子妃的，小妹本就是一個不喜繁雜之人，何必讓她卷入那般紛雜世故之中。”葉青鬆坐下後，將自己的想法一點一點說出，一雙眼睛緊張地盯著葉錚。
但看著自家祖父似乎並未對自個兒這幾句話有甚不滿情緒，當下不由微微鬆了口氣，攥在袖袍裏的手指也鬆了開來。
意味深長地看了葉青鬆一眼，葉錚平靜道:“青鬆，這件事兒又豈是能夠這般容易的，朝堂之中，隻要是五品官員府邸的千金皆囊括在內，你小妹又如何能夠置身事外？”
葉青鬆呼吸一窒，臉色也變得白了三分，他不就是因為這個事兒來同祖父說道的嗎？
可不就是想同他商量一下還有什麼法子可以挽回嗎？
讓嫋嫋去那般明爭暗鬥的凶險之地，莫要說嫋嫋會如何作想，便是他心裏都是極為不安。
“可是，祖父……”
“此事，是你小妹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眸子一閃，葉錚定定問道。
垂了垂頭，葉青鬆淡淡道:“是孫兒，嫋嫋她，不曉得。”
似乎覺得此事有些可笑，葉錚嗬了一聲搖了搖頭，“青鬆，那你又如何以為你能夠給你小妹過來做決定呢？”
“祖父，我……”我該是懂她的。
最後幾個字，葉青鬆終究是沒有說出口，畢竟這真的隻是他自個兒的想法不是？
這麼一想，葉二哥不由又頹然許多，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神色都不由萎靡許多。
葉錚看了不由微微一皺眉，“你這是要作甚？坐下。”
“祖父，孫兒想去問問小妹的想法，孫兒想，嫋嫋也會同我一般想法的。”葉青鬆抬眸去看葉錚，眼裏有著明顯的掙紮。
莫名的，葉錚心裏一顫，從這雙眸子裏，他似乎又看到了當年那個無可奈何求著自個兒要去西北的孩子。
“若是你小妹不同你一般想法，你該如何是好？”葉錚眸子沉了沉，哼了一聲道。
“我……”葉青鬆一愣，不由有些怔怔，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看著平靜下來的葉二哥，葉錚心裏不禁一陣無奈，“方才你說不想讓你小妹去甄選這皇子妃，你可還有別的理由？”
這般問你，你可願同我說出心裏的最真實的想法。
葉青鬆抬頭看了葉錚一眼，似乎不解他為何會如此之問，當即搖了搖頭。
葉錚一愣，瞬間明白了葉青鬆的想法。
在搖過頭後，葉二哥心裏也是一突，莫名的心裏有了一個隱隱的猜測，這個猜測，讓他心裏湧出一股不安。
葉錚想的，是這個孩子是真的隻是因不舍得他小妹去遭這份罪才會有如此想法。
葉青鬆的不安，是在想祖父是否在拿這件事兒試探他……
突如其來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讓葉青鬆有些猝不及防。
沉默了一會兒，葉二哥又開口了，“祖父，小妹的性子，著實是不適合去做皇子妃的，縱使皇子妃頭銜再如何的光鮮，一旦嫁入了皇家，咱們又能夠護到小妹幾分？”
說完，葉青鬆沉默了，錦服下麵，起伏的胸膛讓人不難看出他的心緒難平。
“更遑論，那些皇子，誰又曉得他們心裏有幾根腸子，孫兒以為，若是能夠尋得一個德才兼備，知根知底的男兒做小妹的夫婿，這才是上上之選。”葉青鬆道。
葉錚看著葉青鬆，平靜地道了一句:“慎言，莫要妄論皇子。”
葉青鬆愣了一下，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非是他遑論，祖父在西北是不曉得京師裏的一些事兒，但他卻是曉得一些的。
那幾個皇子，可不曾有表麵這般簡單。
就此次選妃的兩位，那位二皇子不就是被傳出惡疾纏身，還……
至於另一位四皇子，葉青鬆眉頭皺了皺，倒是不曾怎麼聽說過他的傳聞。
“青鬆，你可有想過咱們葉府當今的處境？你小妹的事兒，你有什麼理兒不去服從？”葉錚鷹眸眯了眯，沉聲道。
當今的處境？葉二哥心裏一突，眸子裏晦澀了幾分。
的確是這般不堪不是？他們又有什麼能力去拒絕？
“祖父，就真的一點法子都沒有了嗎？”葉二哥手指緊緊的捏著，目光都染上了幾絲悲戚。
看著這樣子的葉青鬆，葉錚的心裏突的有什麼東西顫了顫，抿了抿唇道:“其實，也並非沒有一點兒法子。”
這句話一出，隻見那前一瞬還黯淡無光的眸子，下一刻便變得光芒萬丈，按捺不住心裏的激動，葉二哥猛地從木椅子上坐起，呼吸都變得重了起來。
“祖，祖父，你說的可是真的？”葉二哥捏著拳頭問道。
葉錚也緩緩的站起身來，嗤笑一聲“青鬆，這世上哪裏有絕對的真假之分？你又如何能夠讓我給你一個本就是還不確定的事兒確切答複？”
有的事兒，誰也料不到，誰也阻止不了。
就像那個孩子當年信誓旦旦說些會回來，最終回來的卻隻有一件沾著鮮血的戰袍。
葉二哥愣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平緩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這個理兒，他又豈會不懂，隻是有的事兒，還是想要一個讓他心安一些的答複罷了。
人之常情，無可非議。
葉錚自然也明白。
沉吟了一會兒，隻聽那如洪鍾一般的聲音再度在書房裏響起，葉錚眉頭皺了皺道:“此事，你且先去問問你小妹是如何作想的再同我來說道罷。”
若是嫋嫋那個孩子，心裏想的同他們的不同，即便是他，也是無能為力的。
本就是冒險之事，自然該謹慎而處之。
葉青鬆愣了一下，眉頭朝上一跳，心裏不由多了幾分把握，“是，孫兒這就去問小妹。”
說罷，行禮後轉身就要走。
葉錚頓了一下，咳嗽了一聲，“慢著。”
“祖父還有何吩咐？”聽到葉錚又把自個兒給喚住了，葉二哥眸子閃了閃，語氣也跟著一緊。
“你問你小妹這事兒時……罷了，你莫要去問了，我讓你祖母去說道。”葉錚沉吟道。
祖母去問？葉二哥愣了一下，身子當即就僵在了那兒。
雖說祖母極為疼愛他們，但這個事兒，他還是覺得自個兒去問，許還能夠問出小妹的心裏話。
畢竟，他覺得小妹總是同往常有些許不同了……
“祖父，此事還是孫兒去問罷，孫兒，會仔細措辭的。”躬了躬身，葉青鬆提議道。
定定地看了他兩眼，葉錚緩緩的擺了擺手，“罷了，你若想去便去罷，仔細莫要惹得你小妹不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