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你莫要不把本官的話當回事兒!”看著這個人的動作,陸淵浩眉頭一皺,細細的眸子一眯,若是仔細瞧他目光裏的神色,定然會發覺,那個裏頭盛滿了陰鷙。
都道若是體胖之人,十之七八是心寬之人,可瞧著陸淵浩的模樣,隻怕這個想法還需要好生考究一番。
走的步子微微一頓,王峰不動聲色的轉頭看了一眼,目光裏頭也多了幾分譏諷,這個陸淵浩,竟是這般的不死心麼?
這麼一件事兒,陛下都不怎麼有過多的表示,他這又是在作甚的著急。
這莫非就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勾了勾唇,王峰眉頭再度一挑,不,他陸淵浩可不是太監,太監是蘇七而已,他啊,是本朝的禦史大夫呢。
方才,他都忘了,這個人身上還有些同他一樣的官職啊。
莫名的歎了口氣,王峰還是平靜道:“陸大人,有些話,本官便同你直說了罷,道不同,不相為謀,即便是如此,本官還是勸誡你一句,有些事兒,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說完,王峰再也不顧身後之人還有什麼樣的反應,直接揚長而去。
微微被春風吹得鼓起來的袖袍,在空中帶過一片氣流,卻又端的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痕跡。
就如同,王峰方才說與他聽的話。
許久,陸淵浩哼了一聲,看了眼身側的迎春枝,他倒是以為他真未聽懂他的話呢。
原不想,他竟是想要同自個兒繞圈子呢。
可是,王峰啊王峰。
你當真以為我真的有這般傻麼?傻到要同你來合計?
我隻是,想要曉得你代此事的看法罷了。
沉寂了這般久的局勢突然被打破,你王峰若是真的沒有什麼動作,我也就放心了。
抬頭看了眼天,陸淵浩抹了一下落在自個兒額頭上的東西。
哼,還又開始落雨了。
這春日裏啊,別的不說,便是雨水多。
雨水一多,有些東西就容易被掩埋啊。
待得雨水一平息下去,出來的是什麼,總會讓人……意想不到的。
嘴角勾了勾,看了眼前頭的路,又看了眼自個兒身側的另一條道。
陸淵浩轉身,毫不猶豫的從側邊的路上踏了過去。
方才他說的,並非是假話,順著王峰所去之路,他也是能夠回到自個兒的府邸的。
隻不過,若是如此行事,所需要經過的時辰,腳力,那便不是多了什麼一星半點了。
他陸淵浩啊,有時候選擇的路,即便是險了一些,但終究不願意太過於遙遠啊。
他怕他,等不起……
眯了眯眼,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放在有些凸起來的腹上,陸淵浩一搖一擺的走了。
若是他猜的不錯,回到府裏頭,估摸著,還會有什麼人在等著他罷……
這頭陸淵浩王峰有些“不歡而散”,但另一頭,在朝堂上突然說出讓眾人意料之外的話的葉錚,葉太尉也不見得有多麼樂嗬。
一回到府裏頭,便直接鑽進了書房,接著便喚來了府裏頭的管家,囑咐了一些事兒。
緊接著,便看著管家從書房裏頭出來,眸子閃了閃,招來幾個丫鬟掃聽了一下,繼而眉頭一皺。
“好了,小妹,我也不同你說了,祖父派人過來喚我,我還是得早些過去,免得他又得責罰於我。”聽著門外頭的聲音,葉青鬆起身道。
一張英俊的臉上似乎有了幾分苦惱,似是極其不樂意被自家祖父從葉嫋嫋這兒叫走。
但若是隱隱的,暗自打量著,卻是能夠看到這個人臉上藏著的不安,但更多的是興奮與莫名的激動。
葉嫋嫋自然也是聽到了外頭之人說的話,輕輕的點了點頭,說了幾聲讓他莫要再惹祖父生氣之類的話兒,便讓瑞珠送將他出去。
葉青鬆頭一拜,手一搖,瞪了眼瑞珠,“你莫要跟過來了,在屋裏好生伺候你們小姐便是。”
見狀,瑞珠有些訕訕的看了葉嫋嫋一眼,接到自家小姐投過來的眼神後,便安心的站定了身子。
“走啦,有空再來陪你聊天解乏兒。”揮了揮手,葉青鬆轉身出了葉嫋嫋的門。
拐過一道彎兒後,看到靜立在那兒,半垂著眸子的人,目光明顯閃了一下。
“張伯,你怎的還親自過來了,讓丫頭來喚我就是了。”在這位管家麵前,葉青鬆還是很尊敬的。
在葉嫋嫋的屋裏,他隻聽到外頭的小丫頭過來稟告說將軍喚他過去書房,並未多說什麼。
若是曉得管家還候在這兒,說不得葉青鬆的步子又得踩快幾步了。
於人,不僅是葉青鬆,流著葉家血液之人,皆是如此。
你若是敬我,我自然重你。
你若是以誠相待,我便肺腑以言。
管家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二公子,將軍在府裏候著,讓我快些過來。”
葉府之人,不曉得是因為習慣還是別的,喚葉錚之時,一直是以將軍而稱,從未喚過太尉大人。
不曉得是因為這些個人都是跟在了葉府太久,在葉錚還隻是將軍之時便是如此了,還是有別的緣故。
葉錚官拜太尉,還是在十年之前,十年前,葉錚唯一的嫡子,葉木戰死在了沙場之上……
或者,這是一個巧合,又或者不是。
有道是,福不雙至,禍不單行,但真的遇上了,誰又能夠準備得道清裏頭的天機呢?
“張伯,祖父他,尋我有何要事不成?”葉青鬆一邊快步的同張盛朝書房的方向走去,一邊輕聲的問道。
看著兩人的步伐,府裏頭的下人又不由感慨了一聲。
自家的管家大人,還真是老當益壯,就那腳力,可沒有差上二公子幾分。
張盛聽著自家小少爺問的話,步子頓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縷凝重,繼而恭敬道:“二公子,此次,老奴也真的是不曉得將軍尋你有何事了。”
這句話,張盛並未說假,著實是他也摸不透方才將軍讓他去喚二公子過來時的神情究竟心裏在琢磨著什麼。
否則,他也不會因為怕耽擱了時辰,來親自走這一趟了。
葉府裏頭的下人,雖說沒有到什麼五步一人的地步,卻不至於尋個人都要讓管家親自去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葉青鬆聽著自家管家這般說話,當下步子一頓,心裏頭的不安也多了幾分。
莫非,還真的出什麼意外了不成?
葉青鬆在心裏頭琢磨著,但更多的是讓自個兒莫要去想這事兒。
別的不曉得,但他曉得的是,自家祖父若是沒有什麼不可逆轉的事兒發生了,答應下的事兒,定然是會做到的。
如此一想,葉青鬆的步子又加快了幾分,張盛也跟著快了幾分。
本該約莫著兩刻鍾才能夠走到的路程,卻是被兩人將時辰縮短了近一半。
“二公子,老奴就送你到這兒。”到了書房門口,張盛看了葉青鬆一眼,再朝裏頭望了一眼,點了點頭後,便恭恭敬敬的在門口站將好。
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怎的,葉青鬆此刻竟是覺得心裏頭有點兒慌。
這種感覺,在葉青鬆身上發生的次數並不多,上一次,無聲地歎了口氣,還是自個兒小妹摔傷之時罷?
搖了搖頭,葉青鬆掩去了眼裏的無奈,眉目裏閃過了一絲堅定,大步踏了進去。
慕容兄啊慕容兄,你倒是讓小弟我,有些心慌了啊。
進去,恭恭敬敬,老老實實的行禮後,葉青鬆便靜靜地立在一旁,也不敢對上頭垂著眸子的人做更多的打擾。
聽到葉青鬆的禮,葉錚眉頭都不曾抬一下,輕輕地嗯了一聲,便不再管他,從始至終,在少年進來後,目光便從未在他身上遊弋過。
葉青鬆心裏縱使如同疆場一般,有千萬匹烈馬馳騁而過,他也要耐著性子,還要將心裏頭的陣陣遮天蔽日的灰塵給掩埋了起來。
畢竟,他曉得自個兒越是亂了陣腳,祖父這兒,便是有好事,落在了他的身上也就成了壞事兒了。
許久,葉錚才將目光從手裏移到那站在不遠處的人身上,微微一閃,心裏卻莫名的滿意了不少。
往些年回來之時,這個小子便還是一直冒冒失失,做事由著性子,風風火火,一把火就是隔條江也要不管不顧給點了。
如今,經過這兩幾個事兒後,倒是真的好生冷靜了不少。
葉錚心裏頭滿意,明麵上卻仍舊未怎麼表現出來。
“坐下再聽我說罷?”葉錚靜靜道,算是給他方才靜心的獎勵。
葉青鬆眉頭一抖,一雙眸子在屋裏徘徊了一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回祖父的話,孫兒還是站著罷,不累。”
聽了這句話,葉錚眉頭一皺,一雙老目閃過一絲精明的光,“怎的?不敢坐?你在那日跪完祠堂後,不是說腿腳都差不多給廢了嗎?”
這句話一出來,葉青鬆臉上的表情頓時都僵了,都來不及去想為何自個兒出來說的話兒會傳到了自家祖父的耳裏。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給了葉二哥一個兩難的選擇啊。
他這就是,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啊。
不坐,不就承認了他前些日子在扯謊兒麼?
可坐了,就實實在在的在打自個兒的臉啊。
方才自個兒說了不坐,可還不到十個呼吸的時間。
權衡了一下,葉二哥脖子一梗,眼珠子一轉,繼而笑了,“祖父體恤孫兒,孫兒自當感激,但前些日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多多鍛煉一下腳力才是。”
他還是,莫要打自個兒的臉才是。
葉青鬆吐了一口氣,心裏頭不知不覺竟是輕鬆了許多。
祖父即是還有心思同他說玩笑話兒,定然不會是事情到了最萬劫不複的地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