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儀氣衝衝的走回自己的宮中,坐下後就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那個賤丫頭,真是不將我放到眼裏!”
“娘娘息怒,此時還不能跟她撕破臉皮。”一直跟在雲昭儀身邊伺候的涼秋見狀立刻揮手讓殿中的宮女都退了下去,放輕腳步上前,壓低了聲音勸道。
雲昭儀在宮中多年,也不是個沒有一點心眼的人,隻是這怒火哪裏會那麼容易消下去,聽到涼秋這麼說,不禁咬了咬牙,狠狠的瞪著殿外,沉聲道:“我知道,忍過這一時,遲早會弄死她。”
“娘娘能這樣想就好,奴婢覺得二小姐雖然聰慧,卻也不是時時都能提防的,娘娘不妨這樣……”涼秋湊到雲昭儀耳邊,壓低了聲音說了一通話。
雲昭儀眼中暗芒一閃,唇邊不由勾起了一抹狠毒的笑意,沉聲道:“你這方法真是不錯,我們這就試試。”
年前的宮宴與往日並無什麼差別,在晚上宴會舉行前,眾女子都是在後花園中閑逛,或者去了後妃那裏坐著。
因著剛剛鬧了不愉快,尹清歌也不想自找無趣,就沒有跟著老夫人去雲昭儀的宮殿,而是自顧自的帶著丫鬟在後花園轉著。
雲昭儀有了心思哪裏會放過尹清歌,不過一會功夫,就派人出來尋她了。
“二小姐,雲昭儀還在宮裏等著你呢。”涼秋帶著宮女朝著尹清歌行了一禮,恭敬的道。
尹清歌淡淡的看了一眼涼秋,輕聲道:“你去回稟昭儀娘娘,我最近身子不好,擔心傳了病疾給娘娘,就不去了。”
見尹清歌推辭拒絕,涼秋也沒有意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繼續道:“昭儀娘娘與二小姐許久未見,擔心姐妹情分生疏,這才讓奴婢來尋,二小姐這話,卻是讓奴婢難做了呢。”
“都是自家姐妹,哪裏會有什麼生疏不生疏的,昭儀娘娘深宮待得久了,心思倒是也複雜了許多。”尹清歌素手撫著手腕上的玉鐲,觸手生溫的感覺讓人心也舒服了不少,目光平靜的看著涼秋,淡淡道:“有三妹跟四妹陪著昭儀娘娘就夠了,你回去吧。”
“二小姐當真不願意去見昭儀娘娘?”見尹清歌如此堅決的要拒絕,涼秋臉上的笑意就漸漸斂了起來,看著尹清歌平靜的道:“昭儀娘娘身份尊貴,二小姐真的以為自己拒絕的了麼?”
尹清歌聞言微微挑眉,抬眸瞧了一眼涼秋,然後淡淡的將目光放到遠方,聲音淡如湖水,“我不是說過了麼,我身子不適,擔心傳了病症給昭儀娘娘,涼秋你怎的苦苦相逼,難道你是想讓昭儀娘娘患上病症麼?”
“奴婢不敢!”這麼大的一頂高帽子扣下來,涼秋臉色微變,立刻後退了幾步,連忙否認道。
“雪下的越來越大了,涼秋你還是回去吧,將我的話如實稟報給昭儀娘娘就是,莫要毀了我賞雪的興致。”尹清歌隨意的擺了擺手,語氣平靜的說道。
涼秋咬了咬牙,剛要在說些什麼,眼神間突然閃過了一絲暗芒,招手讓身後的宮女上前來,取了宮女抱著的披風上前,笑道:“二小姐,既然你不願,奴婢也不敢勉強,這天越來越冷了,二小姐用件披風吧。”
尹清歌神色隱隱有了一些不耐,也不讓身邊的粉融好清幽有所動作,淡淡道:“放著吧。”
涼秋見根本就沒有人上來接著,眼神中不由閃過了一絲狠意,卻又不能為了一時意氣毀了大局,因此隻得訕笑著將披風放到了亭中的桌子上,然後再次朝著尹清歌行了一禮,帶著宮女離開了。
一邊的清幽看著涼秋走遠後,才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那披風,輕聲道:“小姐,這披風會不會有問題?”
“自然是有的,雲昭儀哪裏會這麼容易的放過我。”尹清歌隨意的點了點頭,有些疲憊的靠在亭中的柱子上,輕聲道:“你們不要碰了,守在一邊就好。”
“是。”清幽應了一聲,跟粉融站在一側,安靜的不再言語。
尹清歌淡淡的看著雪景,目光所及的遠處,突然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裙擺上繡著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色花枝,手上撐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在雪地中看起來尤為醒目。
尹清歌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的就想起了秋獵那夜遇到的那人,見那人回頭朝著自己看了一眼,尹清歌霍然起身,提著裙子就朝著那邊跑了過去。
清幽跟粉融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尹清歌就已經跑出了很遠,兩人一驚,連忙跟了上去。
尹清歌跑的很急,不過一會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清幽和粉融的視線中,尹清歌東拐西轉,很快的就到了一處偏僻的宮殿。
尹清歌喘著氣,目光中滿是疑惑,前世她在皇宮多年,並不知道這裏還有一處宮殿,尹清歌在門口站了一會,伸著手試探著就要去推那扇宮門。
“嘎吱。”沉重的聲音響起,門上的堆積的雪花也盡數落了下來,尹清歌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等著雪花全都落完,才重新走了進來。
鞋子踏在雪地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尹清歌摒著呼吸,小心的一步一步朝著裏麵走去,宮殿看上去很是敗落,像是很久都沒有住過一樣,等著走到後院,尹清歌不由一愣,後院滿是紅梅,開了整個園子,寒涼的風吹過,滿是一陣一陣的梅花香,沁人心脾。
紅梅林中站著剛剛尹清歌看到的那人,那白衣男子轉過身來,如那夜一般半麵菩提,半麵煉獄。
“你在找我麼?”男子撐著傘朝著尹清歌走去,唇邊的笑意滿是薄涼,眼神中更是平靜無波。
尹清歌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平靜的與他對視。
男子撐著傘的手突然向前,將傘移到尹清歌的頭頂,淡淡道:“雪下得大了,還是撐把傘吧。”
“你,到底是什麼人?”尹清歌向前一步,離男子更近了一些,沉聲問道。
“談夙。”談夙淡淡的吐出兩個字來,然後將傘塞到尹清歌的手中,觸手寒涼,沒有一絲溫度,尹清歌不禁十指輕顫。
談夙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到一般,帶著她走到了一邊的亭子中,然後自己走到一角,抱了一把琴出來。
“喜歡聽琴麼?”談夙纖長的十指放在琴弦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目光淡淡的看著尹清歌,輕聲問道。
尹清歌淡淡的點了點頭,將傘合在一側,自己靠在亭中的長凳上,目光平靜的看著談夙。
說起來也奇怪,尹清歌與他不過兩麵之緣,看他的樣子,不論如何尹清歌也是該防備的,可是,尹清歌心中卻生出了一種異樣的親近感。
輕緩的琴聲響起,尹清歌抱膝,將頭埋著手臂中,安靜的聽著這一曲,紅梅似火,琴聲像雲朵一般輕飄飄的,談夙認真的撫著琴,好看的側臉對著尹清歌。
要是他那半邊臉沒有毀,定是一代傾世風華,這是尹清歌對這一幕最後的感覺。
談夙一曲終了,起身走到已經睡著了的尹清歌身邊,彎身將她抱了起來,低頭看著尹清歌清冷的麵頰貼著自己的胸膛,談夙的眼神不由閃了閃,有了這麼多年唯一的一次動容。
雪還在洋洋灑灑的下著,一個白衣男子小心的抱著一個紅衣女子,放輕了腳步從雪地中走著,雪花落在男子的肩頭,發梢,宛如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尹清歌終於漸漸從夢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置身於一處暖閣,一邊的銀炭在劈裏啪啦的燒著,屋內裝飾的很是富麗堂皇。
尹清歌撐著身子坐起來,屏風外的清幽立刻就注意到了這個動靜,快步朝著尹清歌走了過去,扶著她坐好,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輕聲道:“小姐,你還好麼?”
“我怎麼了?”尹清歌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低頭輕抿了兩口熱水,不由輕咳了兩聲,聲音變得有些喑啞。
“小姐還說呢,本來還好好的,突然就像失了神一樣朝著外麵跑了出去,奴婢跟粉融找了好久才找到小姐。”清幽擔心的給她掖了掖被角,眼神中滿是擔心,繼續道:“小姐怎麼會在另一處亭子中睡著了呢,奴婢看到你的時候,嚇了一跳呢。”
“另一處亭子?可是一處偏僻的宮殿?”尹清歌隻覺的自己更糊塗了,她記得自己去了一處偏僻的宮殿,然後聽了談夙彈琴,怎麼到了清幽這裏,竟是自己在別處睡著了。
“小姐說什麼呢,就是在後花園中。”清幽奇怪的看了一眼尹清歌,沉默了一會後,又不解的道:“不過也很奇怪,找到小姐的時候,小姐身上還是暖暖的,身邊還放了一把油紙傘。”
尹清歌聞言不由半斂了眼眸,沉默半響後才道:“傘呢?”
清幽覺得尹清歌的樣子有些奇怪,立刻就起身走了出去,讓粉融去拿了傘過來,自己則是又找人去尋太醫了。
粉融很快就跑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柄紅色的油紙傘,氣喘籲籲的跑到尹清歌身邊,“小姐,你要的是這把傘麼?”
尹清歌沉默的接了過去,打開看了一眼,就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重新躺回來柔軟的被子中,淡淡道:“將它收起來吧,我再睡一會。”
“是。”粉融不解的看著尹清歌的反應,以為尹清歌是真的有些不舒服了,將傘收好放到一邊後,也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