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出天然居,展望長街。
這條洛陽最繁榮的通衢大道靜如鬼域,不見半個行人,所有店鋪樓房均門窗緊閉,隻餘門簷下的風燈斜照長街。
洛水在左方千步許外流過,浩然壯觀,具天漢津梁氣象的天津橋雄跨其上,接通這條寬達百步,長逾八裏,兩旁樹木羅列的洛陽第一大街。
四人成一個菱形的方陣,由跋鋒寒打頭,寇仲和南宮軒在中間,琉月跟在最後麵。
耳朵裏聽著前麵三人的談笑,琉月卻無法按耐住興奮的心情,悄悄使用了一個小型的刺探術。
雖然表麵上,他們周圍毫無人影,可是少說暗地裏也有幾乎二十個左右的人潛藏在他們四周。琉月一邊小心的計算著人數,記下他們的藏身之處,一邊微微皺眉適應著四處而來的殺氣對她頭腦產生的影響。其實都不用刺探術,光從這些或濃或淡的殺氣,就可以判斷出來人的方向和武功的高低。
琉月隨著他們踏進禦道,跟著跋鋒寒轉左朝天津橋緩步而走。
琉月更加明顯的感覺到越來越多的人的存在,其中自然還包括一些沒有對他們產生殺氣,卻也潛伏在側的人。
跋鋒寒倏然止步,雙目神光電射,望往天津橋上。
一個修長優美,作文士打扮的人,正負手立在橋頂,憑欄俯眺在橋下來了又去的洛水。
一葉輕舟,剛好駛過。
琉月一震,知道跋鋒寒為何停了下來。
必是看到了師妃暄。
琉月的視線被她前方高大的三個人擋住,一時看不到具體的情況。不知如何,她看到同樣愣住的南宮軒的背影,心中竟然泛起酸楚。
終是無法改變事實嗎?她的願望其實很簡單,不希望他的臉上露出那種無奈和傷心的神色。琉月雙手糾結,不斷的深呼吸來平靜自己的心神。一抬頭,卻不期然的看見南宮軒關切的眼神。
南宮軒聽見身後的琉月不同尋常的呼吸聲,一下子從剛見到師妃暄的震撼中驚醒,反射性的回頭去看一下身後人的安危。
兩人眼神相撞,都回了彼此一個不用擔心的神色。琉月這才從他們身後閃了出來。
直到此時,直到看到師妃暄,琉月才知道什麼叫做自慚形穢。
自從來到大唐的世界,她看到的美女不多,勉強算上一個紅拂和遠遠一瞥的一位女子。
師妃暄,果然是值得天下男兒追逐的奇女子。
琉月挑剔的目光也挑不出來麵前不遠處的師妃暄身上有任何缺點。她唯一的感觸就是,以後再也不穿男裝了。幸虧今天沒有多餘的男裝穿出來,否則相較之下,她豈不是更加不堪?師妃暄穿男裝都穿得這麼好看,相比穿女裝的時候會更加的不得了。
天街靜如鬼域,隻有河水打上橋腳岸堤的聲音,沙沙響起。
在月兒斜照下,四座矗立兩邊橋頭布成方陣的高樓,在街上水麵投下雄偉的影子,更添那無以名之的懾人氣氛。
跋鋒寒首先“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道:“師小姐仙駕親臨,為的自是和氏璧的事,請問準備如何處理?”
琉月從自己的遐想中驚醒,知道自己在見到師妃暄那一刻便被奪去了鬥誌。想必對身旁的三位仁兄的影響更加強烈。
師仙子的利器,自然首先是讓人起不了爭鬥之心的天仙般的氣質,再來就是旁人說不過的口舌之利,最後才是色空劍的出鞘之時。琉月暗在心中佩服,知道自己如何修煉,也休想達到那樣的高度。
琉月是在一旁想自己的心事,耳中卻沒有絲毫放鬆他們之間的唇槍舌劍。聽到師妃暄竟要親自動手檢驗南宮軒的心法,是否有能力駕馭和氏璧的異力。
心頭晃過書中他們在洛水河畔的第一次交手之後相交的情景,琉月想都沒想,直接衝口而出道:“我來領教師仙子的色空劍!”
話已出口,琉月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看著周圍人都是一臉詫異的表情,琉月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怎麼?不行嗎?為什麼隻能允許她挑人打架,我不能挑她啊?”
跋鋒寒哈哈大笑道:“納蘭姑娘,不是我說你。你或許有出神入化的手法,但是你拿什麼對上人家的色空劍?”
琉月這才醒起,她至今還沒有什麼武器防身。跋鋒寒剛剛也曾提醒於她,她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師妃暄則是低首沉吟,頭一次正眼打量著琉月。以她的功力,竟然還看不清這位姑娘的深淺。要說她是會武功,可是腳步虛浮,走路行止一點都不像身具內功之人。可是她卻能在她可以放出的氣場逼迫下絲毫不退縮,一般武功稍差的人都會堅持不住的退卻幾步,而她卻連臉色都未曾為此改變半分。
師妃暄不知道的是,琉月的精神力,隻是對殺氣會有所感應產生頭痛。對一般的氣場反而毫無感應,更甚者都可以把這種氣場當成精神力量收為己用——隻是這個時候她還遠遠沒有意識到這點,僅僅覺得有些奇怪的氣流波動而已。
琉月想了想,自己能拿出來當武器的隻有那個東西了。當下笑笑說道:“這點跋大哥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被人照顧習慣了,一句跋大哥就自然而然的說出了口。其實實際年齡上確實也是跋鋒寒略大於琉月。
跋鋒寒顯然是對這句跋大哥不甚過敏,哼了一句表示接受了。一想到琉月詭異的武功手法,本想阻止的他住了口,背著手走到了一旁。
寇仲一拉本想說話的南宮軒,低聲說道:“沒事,有什麼事情我們在旁邊。”先讓琉月出手攪和攪和,師妃暄自是不會和她一般計較,趁這個時候好好想想到底怎麼對付師妃暄的來自玄門的最高訣法《慈航劍典》的探測。
師妃暄沒有選擇的直接麵對琉月,從她在天津橋上居高臨下看去,琉月俏然立在原地,絲毫不退縮的直視著她的眼神。
師妃暄心中泛起一陣不妥的感覺,但是事到如此,她隻能看似隨意的踏前兩步,犀利的氣勢把琉月整個人罩在其中。據了空說,昨夜有一個人用絕妙的輕功救走了南宮軒,最大的懷疑就是眼前的琉月。如果能從她嘴裏探出什麼隻言片語,也是好的。
站在一旁的三人同時動容,即管他們已經把師妃暄的實力估計的很高,卻也沒有想到她看似簡單的兩步,便予人行雲流水,斷水水流的奇異感覺,分明是種暗含上乘深奧訣法的步法招式,否則怎能從區區兩步中,表達出須要大串動作才能表達出的威勢。
他們還感到被她的精神和氣勢緊緊攫抓,隻要琉月稍露破綻,她會立即拔劍進擊,且必是雷霆萬鈞之勢,令人無法抵擋。
剎那間,她掌握了主攻的有利形勢。
而與師妃暄對峙的琉月又是另一番滋味。
雖然她不像旁邊三人那樣的被師妃暄的精神和氣勢鎮住,隻是凝聚了一些精神力與之相抗衡。畢竟,仔細算來,師妃暄的精神力還遠遠不如她沒有得到和氏璧靈氣的時候,更不用提現今了。她現在苦惱就是怎麼活用她選用的武器,究竟如何才能有效地攻擊對方。所以一時也站在原地不動。
晚風從洛河吹來,但師妃暄的衣袂卻沒有絲毫拂揚的應有現象,反而琉月的衣角翻飛,腦後的長發絲絲飄動。
兩位女子,一個淡雅如仙的站在橋上,一個優雅傲然的俏立街上,神情望上去都是一樣的溫柔淡定,像是好久不見的密友一樣對視著,哪知竟然要動手交鋒。
跋鋒寒和寇仲、南宮軒分立長街兩邊,他們雖對師妃暄不能下重手極具信心,可是見現在焦灼狀的狀況患得患失,心焦如焚。
遠方遙對的天津橋長街的另一端,靜立著手托銅鍾的了空大師,默默為師妃暄押陣。
至於暗裏還有麼人,恐怕誰都弄不清楚。
剛才駛過橋下那葉小舟,又駛回來,還停在橋底下,隱約可見有人坐於其上,透出高深莫測的味兒。
又是一陣晚風吹來,琉月才從剛剛的衝動中醒悟到她現在確是麵對的乃來自天下第一聖地出類拔萃的女劍手,凝聚的精神力有了一絲波動。
一直凝神鎖住琉月的師妃暄,立生感應。
“鏘!”
寶劍出鞘。
當琉月一陣眼花之後,就隻見色空劍淩空而來,掠起的劍氣從劍鋒吐出,刺破空氣,向自己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