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淩頓時放輕了聲音，但看向吳極天的眼神仍舊亮晶晶的，不用說也能看出來那其中隱藏的幾分情緒。
吳極天看她這樣，倒是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帶著幾分無奈道，“我吳國能出戰的人可還沒死絕呢。”
董淩一聽就不樂意了，當即眉毛一豎，“你這話幾個意思？”
“你先別生氣，不說吳國有我這個少年將軍在，單憑你現在的身份，是沒有辦法插手朝堂之事的。”吳極天溫和一笑，“更何況，朝中除了本王，還有其他身經百戰的將軍在，再怎麼樣，也不會讓一個女子上戰場不是？”
聽他這麼說，董淩心中的心思倒是歇了幾分。
冷靜下來一想，其實吳極天說的不錯，她如今隻是個小小的郡主，連踏入廟堂的資格都沒有，更莫說是要插手軍事。
這事往小了說，是巾幗不讓須眉，往大了說，便是挑戰上位者的威嚴。
在世人眼中，女子無才便是德，隻需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便可，哪有提刀上戰場的道理？
所以先前她向皇上提要求，要當將軍的時候，也才得來了這麼個郡主之位。
就像是一盆冷水忽然潑下來，將她渾身澆了個徹底。
董淩甚至能察覺到，自己心中湧出的淡淡失落。
她一聲不吭的坐了下來，望著自己的手心失神。
這番心緒的變化自然逃不過吳極天的眼睛，他是知道這丫頭的心思的，可就這樣將現實擺在她麵前，心中又有幾分不忍，總覺得麵前的這個女子，不該露出這樣的神情。
吳極天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將人抬起頭來，看進那雙眼睛裏，“本王話還未說完呢。”
“雖然你不能隨軍一起出征，但有我在，你想要做些什麼，也不是不可以。”
他欣然看見董淩的眼睛裏再次燃起希望，心頭像是忽然鬆了口氣，便好似隻有這樣的神色才配得上她。
至於失望什麼的……
雖然董淩現在還不能接受自己，可他早就把人納入了自己的羽翼下，又怎麼能讓自己的女人失望呢？
董淩燦然一笑，反手抓著他的手，柳眉一挑，“長夜漫漫，不如你我今日就徹夜長談如何？”
吳極天陷進那雙眸子裏，腦海中似有無數明亮的光團不斷的炸開。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董淩，調皮的、撒嬌的、堅韌的……
卻從未見過她此刻的眼神，就仿佛將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他身上，讓他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隻是……到底男女有別，如今他們尚未有婚約，這郡主府想來也是在父皇的監視下。
他是男子，傳出些流言蜚語倒是無所謂，可不能讓人傳出郡主深夜在府中私會男人的消息。
即便那個男人是他自己。
那是對心上之人的尊重，也是對他自己的尊重。
想到這裏，吳極天便強迫自己將手從董淩手中抽出，安撫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來商議也不遲。”
董淩好不容易等他鬆了口，自然是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抓著吳極天的衣袖晃動，小聲說道，“你看我現在像是能安穩睡下的模樣麼？”
吳極天看著她這幅模樣，心中像是有隻小貓在不停撓來撓去，癢癢的，卻又帶著幾分輕柔，他定了定神，堅定的拒絕了董淩。
“你……莫要多想，我明日會來找你的。”
說罷，他就轉過身，飛快的消失在房間裏。
董淩眨了眨眼。
有些莫名其妙，這姿勢，這速度，怎麼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腦海裏突然閃現方才借著月色窺見的一抹紅色，眼中頓時露出幾分了然。
這家夥……是在害羞麼？
黑色的身影輕巧的落在院子中，如同一隻貓，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吳極天才輕輕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氣，隨即有些懊惱。
方才他……他都做了些什麼？
竟是險些在董淩麵前失了態。
沒想到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持力，在董淩麵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那個人，甚至不需要做什麼，隻是一個笑，就讓他差點順著她的心意留下來。
隻是他毫不懷疑，若不是自己跑的快，再多待上片刻，會發生的事情隻怕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掌控。
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啊！
吳極天深呼吸，許久之後才壓下身體裏的炙熱，推開窗，喚了一聲。
“拿酒來！”
很快林臧就端著幾壇酒推門而入。
作為吳極天的貼身侍衛，自然是在他回來的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的。
此刻夜深人靜，府中下人都已睡下，端酒這種事，自然就落到自己身上。
吳極天拿起酒壇，掀開蓋子便往口中倒去，動作豪放不已，一身豪氣頓顯無疑，若是忽視他臉上那幾分鬱悶的神色的話，活脫脫便是個快意江湖的俊朗少年。
林臧端著酒站在一旁，看著自家主子這動作，想著主子不是去了郡主府麼，難道是在淩悅郡主那兒受了點什麼刺激？
上一次看主子這副模樣，已是許多年過去了，沒想到郡主還真有幾分本事，竟然能讓主子吃癟。
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下一刻，一道極涼的視線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林臧不由自主的收斂了笑意，目不斜視，努力裝作剛才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最近，你是不是很閑？”
吳極天輕飄飄的來了句，林臧立刻變了臉色，討好的笑道，“主子說哪裏話，屬下要忙的事情可多了。”
“有空在這裏看我的笑話，我看你也不算太忙。”
林臧心裏一個咯噔，幾分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明早你自己回軍營，去暗閣訓練幾日如何？”
果然！林臧哭喪著臉，打算替自己求情，“主子，屬下真的很忙……”
可看見吳極天看過來的眼神，他頓時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這個時候的主子，太過危險。
他還是不要再去招惹為妙。
“屬下領罰。”林臧放下手中的東西，轉身離開房間，欲哭無淚。
那暗閣，當真是會讓人掉一層皮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