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婆婆轉身看向她,沉沉夜色中一聲幽幽長歎緩緩響起。
“你若信我,今晚之事,你便當做未曾聽見,未曾看見。”
安如霜微微一滯,但顧婆婆不待她回答,便又嚴肅道:“這渾水,你一個閨閣女子淌不得。”
她如此模樣,安如霜心中一沉,也隻是點點頭,不再言語了。
看來此事,遠比她想象中,要複雜麻煩的多。
“好,我知道了婆婆,這事,我便再不問起了。”
有些事,知曉了還不如不知曉,比起那些刺客的身份,她更願意相信顧婆婆的話。
顧婆婆緩緩點點頭,又道:“若是無事,便緊著回去吧,此時天色已晚。”
安如霜應了一聲,又聽顧婆婆問:“不去同姑娘說一聲了?”
她這聲‘姑娘’,自然說的是洛曲。
安如霜一拍腦殼,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要問的事,今日便差些就這樣離開了。
“去,自然是要去的。”
她口中連連說著,又看向顧婆婆道:“婆婆且先去歇著吧,我等下便自己離開了。”
顧婆婆不由十分無奈地看了一眼這少女的雙腿。
“出了門,還能走?”
安如霜直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對著顧婆婆訕訕地笑了一聲,又雙手合十對著顧婆婆深深拜了一拜。
“好阿思,還得勞累你一番。”
如此,又被顧婆婆笑罵一番。
兩人便一同去洛曲那處,走過冰寒的大廳,到達了更加寒冷的臥室之中,便聽到極輕的,刀子削木頭的聲音。
這個木雕,幾乎成為了洛曲全部的生活。
安如霜也曾給她帶過其他逗趣好玩的玩意,但洛曲就好似對什麼都不敢興趣一樣,唯獨不放下手中的木雕。
若說她對扁問一往情深,但扁問消失這樣久,她也未曾問上一句。
“趕走了?”
顯然,洛曲的耳力比起二人還要聰慧些,二人將將一進屋,她便如此問了一句。
顧婆婆頗有幾分忐忑地看了一眼安如霜,而後笑道:“是,已然無事了。”
她並不準備在安如霜麵前,提起要去哪裏的事情。
洛曲便也不問,隻是哼笑一聲道:“總歸是要回去的,你便是將他們塞到耗子洞裏,那些人也能扒的出來。”
她輕飄飄說著,麵目淡淡。
安如霜不知所雲,但心中卻是能猜到,洛曲說的‘他們’,應當便是川穹與空青。
顧婆婆麵色不改,一臉認真道:“能多藏一天,便多藏一天。”
“你準備藏多久?”
“藏到再也藏不住,藏到他們長大……”
“他們長大了,便能應對的了?”
洛曲的問話忽而鋒利起來。
而顧婆婆微微哽著喉嚨,卻是說不出來了。
安如霜站在一旁,不發一語,也被這番沉重的氣氛感染了。
而此時,外頭也傳來了少年清亮幹脆的聲音:“顧婆婆在嗎?”
顧婆婆微微一怔,往外頭看去,見門口一白衣少年長身玉立站在門口,正是川穹。
“去吧!”
洛曲揮揮手道:“臭丫頭!你過來說說,方才那東西,你從何處得來的?”
安如霜正扭著身子往外頭看,川穹不知在和顧婆婆說什麼,但她看著顧婆婆身形愈發地佝僂了幾分,頭顱低垂著,好似極為傷心的樣子。
聽到這聲喚,她才回過神來,緊走兩步來到了洛曲身前,本還是想嬉皮笑臉地說上一句,卻怎的也笑不出來。
隻得壓著聲道:“我看旁人在用,覺得未曾見過,很是好奇,便想辦法弄了一點出來。”
她如此說著,一邊觀察著洛曲的麵色。
但洛曲卻是輕笑一聲,唇角微斜道:“是誰在用?這東西是旁人用得起的?”
安如霜微微一怔,看著那一點點粉末,卻未曾想到這東西竟還是金貴的很?
不過想來也是,這位太子殿下,可是整個南啟的希望,平日節儉,總不見得在用藥之上還要節儉。
她腦子一轉,便不緊不慢道:“自然不是什麼普通人用的,師父明鑒,這若是普通人用的,我不就直接拿一顆來了,何必要這般費事兒?”
洛曲眉頭微皺:“那你是從何得來?”
這種害人的玩意,便是她用毒,也從不屑用這東西。
安如霜道:“從太子妃的宴會之上,我亦是不曉得那是哪家的姑娘,不過我看她穿的單薄的很,一問之下,卻是身子病了,再問,便將這藥拿出來與我看,我也就是好奇罷了,才偷偷從那藥丸之上刮了些許,請師傅鑒別鑒別。”
她本想說太子的事,但以往在此處,這第一藥堂卻不見得對太子多麼友善,還是莫要衝動。
如此一想,這才編了這番話出來,雖是差了些,但統歸也不過是換了個人罷了,其他的,倒是從未改。
洛曲緩緩點點頭:“你不知這是甚,也倒情有可原,此物做的甚是精細,定然是將真正的東西都包裹在了裏麵。”
如此說著,她指尖在那粉末之上輕點幾下,笑道:“而外頭包裹的這東西,可著實不錯。”
安如霜亦是道:“我倒是也曾嗅出些許,裏頭應當是加了紫參,雪蓮之流,俱是些溫補的,隻是不知師父說的,裏麵,有何物?”
莫非她弄回來的這丁點兒粉末,隻不過是一層偽裝的皮?
“你若是上心,應也是能分辨地出。”
她心中急切不已,但洛曲卻隻是這樣淡淡一句,並不多說。
安如霜連忙低首拿起那包裹著粉末的手絹,細細嗅聞,但裏頭卻是透著一股淡淡的花香,雖說味道不大,卻也成功地將大多的味道都掩蓋住了。
過了半晌,她還是沒什麼收獲,不由帶著幾分頹喪看向洛曲。
“師父,你便同我說說罷。”
洛曲卻不答,隻是道:“你且說說那女子如今的狀況。”
安如霜不明所以,便道:“如今寒冬臘月,他穿著單薄衣裳,且還受不得屋中的暖爐,脾氣也改了許多,說不了三兩句,便會發怒,甚至有時他自己都不知曉自己為何發怒,飲下一粒藥之後,很快便精神的很,但也是循環往複……”
洛曲嗤笑一聲:“你既已然看的如此清楚,還用我來為你下定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