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霜心中一動,便長歎一聲道:“正是,朱公子的夫人尚還在家中翹首以盼,如何能拖的起?不過,你便是不曾將這紫牡丹帶回去,有這番心意在,你母親亦是開心的。不過是身外物,莫要執著才是。”
此話別有深意,哈雅微微一怔,而後卻是點頭道:“姐姐說的對,那紫牡丹是身外物,巴爾山亦是身外物,兩樣身外物,我何不取一樣能讓母親開心的身外物?”
如此說著,便粲然一笑,頰邊漾起了兩個小酒窩,看向朱公子隻道:“那巴爾山可以給你!不過……”
此話一出,眾人都不由心中一緊,這位公主鬆了口,眾人反倒更是提起一顆心來,唯恐此事還有什麼變故。
三雙眼睛俱落在了哈雅的身上,哈雅笑了起來,這才道:“不過,那紫牡丹卻是萬萬不能傷了!”
眾人鬆了一口氣,那麵色慘白的朱公子此時臉上也帶了些許笑意。
安陽縣主亦是唇邊含笑:“你放心便是。”
如此,幾人簽下了協定,那協定之上又蓋上了公主印信,已是斷然不能反悔,安陽縣主命清露去取了紫牡丹,那哈雅的侍女抱著紫牡丹,一時不由分外忐忑,仿若抱著一座山般。
安陽又應下了哈雅定然將花匠也送到她府上,過幾日她離開時,再命人護送此花一路東行。
哈雅這才滿意離去,除卻不知曉被人算計了一遭,也算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她方離開,這天字一號房內的紫衣公子便長舒了一口氣,那扇子也拍在桌上,口中直到:“本公子這顆心差些都要咳出來了。”
話音方落,便聽一聲音在那青玉牆壁之後緩緩響起,深沉而自帶威儀:“如此不著調,你何不將那舌頭一同咳出來?”
那紫衣公子連忙正了身姿,瞬息便站地挺直,仿若換了個人一般,朗聲道:“見過陛下!”
他如此說著,安陽縣主與安如霜亦是微微垂了頭,高聲喚道:“見過陛下。”
便聽一陣隆隆之聲,聲音不大,但眼前那青玉牆壁卻是緩緩向兩邊打開了,一個身穿黃衫的中年男人龍行虎步,緩步走到眾人麵前,他腰間係著一黑錦金絲腰帶,身量並不高大,卻脊背挺直,每一步都沉穩至極,好似重若萬鈞,戴著圓頂小帽,胡須與發已然微白,唯有雙目,卻仍是精光如昨,仿若一眼便能看透世人一般。
而他身後跟著一人,同那朱公子身後之人著裝相同,亦是步伐穩健,舉重若輕,目光炯炯,顯然是練家子。
皇帝沉聲道:“免了,你就是安陽罷?”
安陽垂頭謝過,而後抬眸,口中隻道:“安陽已然許久未曾得見陛下,未曾想陛下竟還記得安陽。”
皇帝垂眸看她,唇邊勾起些許若有若無的笑意,用好似追憶,又好似沉思一般的語氣緩緩道:“你與你母妃長得甚是相似,如今看你,竟像是活生生的她……”
就好像,她仍是二八年華,站在自己麵前,捧著一棵牡丹,笑語晏晏。眾人皆讚那牡丹國色天香,美麗至極,但他卻覺,這牡丹不及主人一分。
如今想來,已然人去樓空,人事兩非。
安陽笑道:“安陽尚且是第一次聽說,安陽像母妃呢。母妃常年居於佛堂之中,不染塵埃,而安陽比起母親,卻是大大不如了。”
皇帝搖搖頭歎一聲:“未曾有甚麼兩樣。”如此,便不再多言了。
安陽心中不知怎的,竟是泛起了一股酸楚情緒,亦是低頭紅了眼圈兒。
皇帝見她如此,心中一動,不由緩緩道:“你今日很好,朕並未讓人透露行跡,你便已然如此周旋,可是早已料到?”
安陽行了一禮,溫聲隻道:“回稟陛下,三年前太後壽宴之時,陛下曾奉上一紙壽字,安陽今日見到那絲絹上的字,便見行書遒勁自然,矯若遊龍,便想起那副字,遂賭上一番,如今看來,安陽竟是猜對了。”說著,她將手中那張協議呈上去。
皇帝將那絲絹拿在手中,心中卻是百般滋味。
宮中許久,今日亦是偶然出宮,趕上了今日的花宴,已是不虛此行,未曾想,竟還在此見到安陽,想起上次見安陽,還是三年前,太後壽宴之時,此時再見,安陽已是出落地極為出色了。
其聰穎亦是不輸給宮中的各位公主。
“安陽縣主聰慧非常,當重賞。”皇帝放低了聲調,緩緩問道:“可有甚想要的?”
安陽卻是搖了搖頭:“那紫牡丹乃是母親自小便養在身旁,後來予了安陽,如今也算是為南啟國,為陛下盡了些許心力,這已然是天大的榮幸,安陽不求什麼賞賜。”
皇帝沉吟良久,卻是道:“既是如此,那便晉一晉位分吧,郡主後頭進宮也方便些。”
聽到此處,安如霜心中不由微微鬆了一口氣,想著,若是再有以後,莫管皇帝作何決定,都須想想今日,安陽也不會有太過為難的一日。
安陽心中升起欣喜之意,遂從善如流道:“安陽謝過陛下。”轉而又道:“其實今日與民共賞的主意,還是多虧了禦史大夫之女!”
安如霜心中一凜,不由暗自苦惱起來,這個安陽,當真是個直性子。
安陽想給她邀賞,她知其好意,但她今個兒卻不隻是出了這與民共賞的主意,還拒了宮中的花宴,打了明溪公主的臉,一來二去,她自己都說不清該賞還是該罰……
“禦史大夫之女?”皇帝眉頭微挑,看向一旁垂首的纖細少女:“朕聽聞今日,你拒了宮中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