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蘇蓉一直心緒不寧,她知道今日的事情肯定不會就這麼簡單了了的。按照規矩,這次就算許氏不追究此事,她也肯定要由母親陪同著再上門給許氏賠個禮,可現在大夫人不見了,她就隻能回去求老夫人出麵了。
而且此事肯定會被安靖伯知道的,到時候他肯定又要惱了她的,她就更別想通過安靖伯尋什麼好夫家的。
一想到這個,蘇蓉就更是惱的不行。她之前就通過表哥聽說今日威遠候世子會宴請同窗,所以早早的就準備好了幾首詩詞,打算宴會上找機會念出來,再想辦法傳到前院去,到時湖給自己塑造個才女的形象,那些文人最是喜歡附庸風雅,到時候肯定會有人上門求娶!可現在一切都泡湯了!
都怪蘇顏!都是她!如果不是她突然要去,自己又怎麼會改變了原本的計劃?又壞了自己的好事?
蘇蓉氣的身子都有些發抖,恨不得立刻就將蘇顏大卸八塊了才好!
突然外麵傳來了一陣騷亂,蘇蓉隻聽見了轎夫的一聲驚叫,緊接著轎子就歪斜著轟然落地,蘇蓉的腦袋結結實實的就磕在了木板上。
蘇蓉還沒來及氣惱,就聽見了一聲呼喚:“蓉姐兒!”
是大夫人的聲音!
蘇蓉連驚帶嚇的立刻就拉開了轎簾,一眼就看見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婆子正趴在自己轎子的杆上,一雙滿是泥汙的手死死扒著自己的轎簾,長長的指甲裏全是泥垢,這個乞丐婆子身上還泛著惡臭,身下的褲子上縈繞著幾個蒼蠅,看的蘇蓉幾乎就要吐出來了,趕緊招呼轎夫:“趕緊把這個乞丐給我趕走!”
轎夫趕緊的上來扒那乞丐婆子的手,可那乞丐婆子力氣大得很,雙手緊緊的拽住了蘇蓉的轎簾,嘴裏還不斷的重複著這一句話:“蓉姐兒!我是你母親啊!”
熟悉的聲音讓蘇蓉震驚不已,這個聲音她聽了十幾年,根本不會聽錯!可是這個乞丐婆子……
蘇蓉強忍著惡心又打量了一眼這個乞丐婆子,她的臉被打結的頭發擋住了大半,露出來的一小半也全是汙漬,可是這張臉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認得!
這人竟然是她母親!她不是失蹤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蘇蓉一雙眼睛驚恐的看著大夫人,竟是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大夫人知道蘇蓉是認出了自己,眼淚奪眶而出:“蓉兒!你認出母親了是不是!你快救救母親啊!”
大夫人的心在這一刻才落地,她不知道蘇顏想幹什麼!竟然讓人把她放了出來,還告訴她蘇蓉會從這條路上經過。
她被放出來之後不敢回家,她怕被安靖伯打死!可是她去了懷化將軍府,那些個狗奴才竟然不讓她進門!所以她隻能抱著希望守在這裏等蘇蓉了,現在看見蘇蓉認出了自己,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終於得救了!她終於得救了!
大夫人喜不勝收,驚喜的眼淚不斷的從臉龐劃過。
可是此時那些轎夫還在不斷的驅趕著她,大夫人一腳踢開了一個轎夫,趕緊的對蘇蓉說:“蓉兒,你快告訴她們我是誰!讓他們住手啊!”
蘇蓉現在麵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驚愕,在認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母親之後,蘇蓉在心裏迅速衡量了一下利弊。
現在街上人來人往這麼多人,都在看著自己這邊的情況,如果她認下了大夫人,豈不是就說明那日裏大夫人和野男人私奔的傳聞是真的?安靖伯知道了恐怕會把她和大夫人一起打死!再說,如果有了這麼一個聲名狼藉的母親,她將來還怎麼嫁人?
隻一瞬的時間,蘇蓉卻想了很多。
看見蘇蓉一直沒說話,繃著臉坐在轎子裏,大夫人有些慌了:“蓉兒!蓉兒!你說話啊!”
蘇蓉根本沒需要怎麼思考,立刻就打定了主意,當即用力的一腳踢開了大夫人,口中喝道:“哪裏來的瘋婆子?趕快趕走!我母親是堂堂安靖伯夫人!豈容你在此冒充?”
大夫人沒想到蘇蓉會踹自己,沒有防備一下子就中了招仰在了地上,轎夫見狀趕緊捉住了大夫人扔到了路邊,一腳揣在了她的腿上,疼得她幾乎暈厥了過去。
等大夫人爬起來的時候,蘇蓉的轎子已經遠走了。大夫人呆呆的看著蘇蓉轎子遠去的背影,心裏就像是被刀割一樣。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啊!現在竟然不認她了,她不認她啊!
“蘇蓉!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大夫人對著轎子嘶喊了一聲,一想到蘇蓉說的那些話,大夫人淚如雨下,心就像是活生生的被蘇蓉剜去了大半,撕心裂肺的疼。
她想不通!她想不通啊!
蘇顏害她也好,安靖伯打她罵她也好,都沒有這一刻蘇蓉給她的絕望更深。
大夫人足足在原地呆坐了一個時辰,身邊看熱鬧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她都無所謂,此時她的腦海裏回蕩的全都是蘇蓉命人離去時決絕的樣子。
夜幕落下,大夫人的肚子開始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她漫無目的的托著一條瘸腿在路上遊蕩著,此時她就像是一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遊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她還有哪裏可去……
蘇蓉回家之後思來想去覺得不行,如果大夫人在街上胡言亂語被別人認出來了呢?不行,她得想個法子。
蘇蓉想了一會兒,叫來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在她耳邊悄聲吩咐了一件事情。
說話的時候,蘇蓉的眸子透漏出了一抹瘋狂決絕。
翠屏換了一身衣裳出了府,跟著路人打聽著好不容易才尋到大夫人,這個時候大夫人已經走累了,正靠在牆上眼巴巴的看著不遠處玩耍的孩童手裏拿的菜包子。
翠屏立刻走了過去,驚喜的跪在了大夫人麵前:“夫人,奴婢可找到您了。”
大夫人的眼睛哭得紅腫,看見翠屏就喝罵道:“你來幹什麼?滾!”
翠屏連連在地上磕頭:“夫人息怒,大姑娘是怕您被人認出來再被伯爺抓回去,這才假裝不認識您的,這不,姑娘回去安頓好了就來派婢子接您了。”
聽了翠屏的話,大夫人臉上立刻就笑開了花,她就知道,就知道她的蓉姐兒不會不管她的。
大夫人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對翠屏吩咐道:“快!快扶著我!”
翠屏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忍著惡臭扶起了大夫人往自己哥哥家走:“夫人,大姑娘吩咐了,說是讓您先在婢子家將就一宿,明天一早就讓舅老爺派人來接您。”
大夫人麵露不願,可是現在也隻能說道:“行。”
翠屏扶著大夫人進了屋,這時候翠屏嫂子已經做好了飯菜,看見大夫人一點異樣沒漏,像是提前就知道大夫人會來。
大夫人已經好幾天沒吃到熱乎飯菜了,此時看見桌子上的四個菜立刻就撲了過去,端起飯碗就往嘴裏塞。
一邊吃,大夫人一邊落著淚。
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就算她明天被哥哥接了回去,想必也隻有兩個結局,要麼就是被送去庵堂,要麼就是被送的遠遠的,這輩子都再回不到京城了。
看著大夫人那粗魯的吃相,翠屏嫌棄的撇了撇嘴,看著大夫人將一桌子飯菜席卷幹淨了,才轉身出去拿了一杯酒來,恭敬的遞給了大夫人:“夫人,這是大姑娘特意囑咐給你準備的,說是給您接風洗塵,去去黴運。”
大夫人不疑有他,接過酒杯就是一飲而盡。
吃飽喝足了,大夫人吩咐翠屏:“你去給我燒些水來,再找身趕緊的衣裳來。”
翠屏哎了一聲,迅速的轉身去了,卻在出門的時候一把關上了門,還從外麵上了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