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看著眾人道:“既是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了,咱們會遇到什麼,也該是清楚的,璉二哥哥這不是頭一個,也必然不會是最後一個,若每一次大家都這般慌亂,咱們也是撐不久的。”
這話是說給在場的人聽的,更是說給王熙鳳聽的。
王熙鳳閉上眼睛,也看不出是聽了還是沒聽,隻小紅知道,王熙鳳被褥下輕輕顫抖的身子。
林黛玉道:“老祖宗已經病了,咱們便是拚了命的也要好起來,不能病不能倒,有病該請大夫的要請大夫,該吃藥的吃藥,平日裏該過的日子也總是要過。”
擔心那件事發生,就一直驚懼著生活,也總不是事。
林黛玉知道抄家在即,便勸說大家不要在意那些個物件銀子,此時若能當了,換得些銀子,去周旋一二,不說能讓賈璉平安無事地出來,但至少也能讓他在牢獄裏頭的日子稍微好過些。
便是那邊銀錢用處不大,當了換得糧食衣裳,總還是能夠度日的。
紫鵑拿了銀子請大夫,雪雁便同王嬤嬤一道,將林黛玉屋子裏的東西也都拿出來了:“我們這裏的都是好東西,很拿的出手的,若是無事是斷斷不肯當了的,但是眼下,倒真不如請大夫抓藥來的強。”
不說抓藥,便是巧姐兒,也半個月沒進肉食了。
這哪裏還是曾經一隻茄子倒要二十隻雞來配的賈府?
王熙鳳喝著湯藥,苦笑道:“也莫說我從前就如何奢靡了,一府的人都每個正緊進項,唯有老祖宗那裏還有些底子,她是過慣富貴日子的,她喜歡那樣的,我怎麼能不處處想在頭裏?”
林黛玉看著她喝藥,問她:“璉二哥哥那裏你是如何想的?這一次事發絕不是偶然,後頭有什麼關節咱們還不清楚,這一樁事兒,是要辦還是不辦?”
“不辦!”王熙鳳咬牙切齒地說。
“他也未曾思量過我,我在這裏千辛萬苦養著一大家子人,他倒好,在外頭花天酒地,別說別人設計害了他,他是什麼性子我能不知道嗎?那些個能弄到手的,必然都是要弄到手嚐一嚐的,不能弄到手的,想盡辦法也要嚐個甜頭,他活該!”
說完這話,王熙鳳臉色一片潮/紅,心中自哂,可不是活該麼,隻是不光賈璉活該,她自個兒還不是一樣活該?
誰能想到這偌大的侯府,竟有如今這一天。
以往她便是歇上半日,哪個宴會花會沒參加,不知道多少人打發人來問,如今病了有半月有餘了,可有一個人上門?
當然,這在老太太麵前,更是說也說不得,老太太那裏,更是難看。堂堂一品誥命夫人,如今倒在床上,竟然也沒人來看望。
這些人,都是白眼狼罷了。
想起府裏這樣的景象,王熙鳳更是氣賈璉,都落到這境地了,難道還不知道外頭這時候還哄著他玩的人是存的什麼心思?
當真以為這侯府還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嗎?還是覺得他賈璉背後有勢力,日後能夠提拔一二?
哪一條能啊他?就被別人攛掇著幹下了這事。
人家哄著他喝酒,給他找女人找玩物的時候,他可曾想過府裏?
王熙鳳斬釘截鐵:“誰也別去救他,也不消塞銀子的,咱們那些個銀子還不夠看病的,誰管他的死活!”
林黛玉點頭:“鳳姐姐既也這般覺得,那我就如實說了,不是我不心疼璉二哥哥,但是此時,倒還真不能去動他。”
都道是賈府已經沒落了,賈璉進了牢獄,雖有些小人捧高踩低,說些厭人話,或者跑來唾罵出氣,那都是正常的。
但是隻要不讓上頭動怒,好歹都能夠保下一條命來。
但是這時候若是找人幫忙疏通,一來豈不是讓上頭覺得,賈府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以為賈府還有多厚的底子,手段更加厲害?
二來,賈家明白了是糟了皇上的厭棄,這時候不管是誰,願意幫賈家說話的,隻怕在皇上眼裏都是朋黨,結黨營私一夥的。
所以幹脆的,做個樣子往獄卒那裏送些東西,讓賈璉在牢獄裏過得稍微好點兒就行,倒是不忙出來。
王熙鳳心如死灰:“便是想管,也還要有本事管才行。賈家的財產,沒的已經差不多了,這些日子老太太病著,但也沒死了心思,一直往那些個老人那裏送信,隻是沒多少人肯回應罷了。”
就這,每一回花銷的人情銀錢都不是少數,鴛鴦管著老太太的庫房,以往從來不見鴛鴦說什麼的,王熙鳳生病這一回,也還是犯了難,可見是真難。
林黛玉與王熙鳳商定這般處理,賈家便做出為難樣子來,一群人沒頭蒼蠅似的去牢獄尋了幾場,知曉進不去,隻托人送些吃食衣裳被褥什麼的,叫人看著都要道一句真慘。
隻是這樣沒過幾天,倒是另有一人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