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哼一聲,美目流轉又淩厲非常:“你在我這裏,說誰都是可以的,但是往後出去了,這張嘴就要注意著些,有些話,能跟我說的,可跟別人說不了。”
平兒心裏當然是明白的,這話的意思非但不是隻能跟王熙鳳說,而是不能說王熙鳳。
王熙鳳一貫的精明名聲,若說精明不好,豈不是當麵打王熙鳳的臉?
平兒也是悔極了,不知道怎麼自己說出這麼多話來,可見主子還是主子,奴婢還是奴婢,雖共患難,卻始終尊卑有別。
但是平兒明白過來之後,心裏反倒是舒服了,她做了賈璉的妾,雖說還是奴才身份,但是到底也可以算是個姨奶奶,若跟趙姨娘一樣生了一兒一女,說不得也可以算得上是半個主子了。
如今不願意再做賈璉的妾了,要琢磨著放出去的事兒,心裏卻是很惴惴不安,總擔心奶奶不要她了。
這會兒看著王熙鳳還肯把她當個奴婢看,平兒也就心滿意足了,旁的什麼都不說,她這條命,這個造化,都是二/奶奶給的,她就想跟著二/奶奶。
賈璉這時候可想不起來往她們主仆二人跟前湊,府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也沒耽誤他日日去尤二姐那裏。
要說怎麼小門小戶上不得台麵呢,那尤二姐明知道賈家如今遭了事,賈璉作為榮府裏的長房長孫,不在家裏幫忙,成日介到她這兒來,她還喜不自勝呢。
尤二姐就是覺得,跟賈璉這樣廝守就很好了,全然想不起來賈璉該承擔的責任。
不,也不是全然想不起來,這不,這一日還問呢:“璉哥哥,府裏最近裁撤了這許多人,娘娘的喪事還沒辦完,可不是有些忙碌麼,爺身邊的人也裁撤了不少吧?”
璉二笑著摸了把尤二姐的臉:“那是府裏頭的,你這一處的我可舍不得裁撤。”
府裏有五六個人伺候著,這外頭的外室這裏還有四五個人,鋪子裏的人雖說不是貼身伺候的,但是真要使喚起來,反正是不缺人的。
但是尤二姐可想不到這一遭,她還當真十分的真心誠意:“二爺自是為府裏好的,但是我卻心疼二爺無人照顧,如今常在外頭住也不好,莫不如我也進府,將這裏的人帶回去,這樣總歸伺候的人也多一些。”
說完,又十分靦腆:“況我們這樣也有些時日了,我總是要見見二/奶奶的。”
賈璉可不願意,在府裏哪有在外頭自由,府裏至少老太太就站在王熙鳳那一邊的,回去之後處處都要受人轄製,著實不快活。
但是尤二姐還真就沒有這種覺悟,她好不容易找到賈璉這樣年輕多金有才的,家世又好,又會做生意,哪能不上點心啊。
男人這種東西就是,一旦安逸了,沒有人催促著他們,他們是決計不會想著改變的。
這外室生活在賈璉看來當然舒服啊,但是尤二姐心裏始終還擔心著呢,以往也不是沒跟過人,但是結果呢,人家還不是時日久了就厭棄了。
所以還是要趁著男人心思還在的時候想辦法要個名聲,畢竟歲月辰光易逝,女人總是要找個歸宿的,現在看來這賈璉生的又好又貼心,當真要抓住了。
賈璉嫌麻煩不應聲,這尤二姐便有些不自在了,小嘴兒緊抿著,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賈璉便心疼了,一把把她抱到床上,一邊安撫著,一邊就又纏到一塊兒去了
要麼說女人總是比較堅韌的,兩人歡愉之後,尤二姐又再度提起了這件事,賈璉此時靠在床頭,滿心饜足,尤二姐說什麼他也隻是嗯嗯啊啊應下了。
尤二姐說:“二爺跟二/奶奶如今是府裏當家的人,既是忙不過來,橫豎我這裏也沒有什麼事,好賴能夠幫二.奶奶分憂。”
賈璉點點頭:“嗯啊嗯啊。”
尤二姐便笑了:“那我明日便去幫忙了。”
賈璉恍惚了一下,去哪裏?做什麼?好似是幫忙……管她幫什麼忙呢,不耽誤這好事就行了,說罷,又翻身往尤二姐身上去了。
等到第二日,王熙鳳一耳光甩到他臉上的時候他還是懵的,什麼?尤二姐自己進府找王熙鳳了?
按著原著裏的性子,王熙鳳那是要好生哄著尤二姐,降低她跟賈璉的警惕性,勸尤二姐幫賈璉生個兒子,然後到月份大了,再動些手腳,橫豎難產,一屍兩命的還少了?
說句大不敬的,宮裏的娘娘便是現成兒的例子。
可是如今的王熙鳳哪還有心思管尤二姐,嗬嗬,沒了多姑娘,來了尤二姐,就算沒了這尤二姐,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什麼張姑娘陳姑娘,趙三姐孫四姐的。
攔得住嗎?男人的心思活了,外頭就不可能斷了女人,管不住賈璉,管外頭的女人有什麼用?
所以這尤二姐進行打扮了一番,那叫一個小家碧玉,我見猶憐,到王熙鳳麵前格外的禮數周全,進門就行了磕頭的大禮,還拿出了給王熙鳳做的鞋子。
合不合腳王熙鳳也沒理會,平兒端的是怒火中燒:“什麼地方來的醃髒東西,看一眼都髒了眼睛,這是什麼地方,什麼東西都能隨意進來的麼?”
罵的那鞋子,卻不妨那人羞紅了臉。
尤二姐期期艾艾:“這鞋子是幹淨的……布料都是從特特挑的好的,底子納了十七八層……”
平兒嗬斥:“咱們奶奶什麼時候穿過這棉鞋,不知道多少錦緞鞋都是穿了一次就扔的,這要是穿吧,奶奶勢必不合腳的,不穿吧,還當奶奶看不起人。”
尤二姐滿臉通紅,想說什麼,卻被追進來的興兒打斷。
興兒一把將尤二姐往旁邊一拉,叫她躲開些,可見賈璉心裏也並不就讓他們多尊重尤二姐了。
不過是在興頭上,所以哄著她些罷了。
興兒砰砰砰地磕頭:“二/奶奶、平兒奶奶息怒,這是前頭門房上剛放了一家子人出去,那家子人心裏不甘,特意攛掇這尤氏進來的。”
興兒急壞了,雖說二/奶奶給的銀子多,可到底他還是璉二爺的人,這璉二爺讓他看管著尤二姐,一個不察,尤二姐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這不是兩頭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