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服服地洗完了,紫鵑又給林黛玉把頭發絞幹了,點了上好的麵霜膏子。林黛玉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換上紫鵑準備的衣裳,裏裏外外都是新的,綿軟,服帖,是最好的料子。
穿完裏衣中衣,林黛玉又去拿外頭的衣裳,紫鵑連忙連洗澡水也不倒了,跟過來,期期艾艾地問:“都這個時辰了,姑娘還要出去啊?”
林黛玉半點兒沒有察覺,道:“啊?我不出去啊,我就是去……”
話說到這兒,明白過來了,扭頭看紫鵑,登時也有點尷尬。
這古代小姐的日子也不是好過的,若隻林黛玉一個,林黛玉做什麼那都是沒人管的,但是現在多了個紫鵑,雖說紫鵑也不會怎麼管著她吧,但是到底有個人多問一句,林黛玉就覺得去北靜王那裏不是特別理直氣壯了。
有點兒氣短。
但是不去又有些舍不得,這些日子林黛玉都習慣了北靜王在身邊的感覺了,他睡覺不鬧人,反倒是她,什麼時候折騰了,掀了被子,都能迷迷糊糊感覺到有個人幫自己掖被子。
有時做夢驚了,背後便有一隻寬厚溫熱的巴掌,輕輕撫摸自己的背,特別安心,不用一會兒就能再入睡。
今天開始要自己睡了?
林黛玉垂著頭坐在床沿上,床上的東西都是新的,都是最好的,但是這會兒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林黛玉伸手扡扡床單,又擺弄了下枕頭的位置,還是覺得不舒服。
東西都很好,但是少了最好的那個人,就是不舒服。
紫鵑緊繃著臉在一旁收拾,也不吭聲,她知道姑娘大了,有心思了,但是這成何體統,還沒辦親事呢,哪有住到一起去的道理。
她可看出來姑娘不情願了,但是不情願也沒辦法,今兒個她就得做這麼一回惡人。
紫鵑心裏還後悔呢,就是以往太縱著姑娘了,還當姑娘是個心裏有成算的,誰知道這麼一會兒沒看住就鬧出事情來了。
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正,今兒個姑娘就別想出去了。
才這麼想呢,外頭突然一陣動靜,還不小,就聽著卓雅焦急的聲音傳來:“這幾天不是看著好多了?都能下地走路了,怎麼說燒就燒起來了?”
誰燒起來了?紫鵑剛想問,就感覺一道人影從自己身後一晃而過,推門出去了:“我去看看。”
紫鵑登時黑了臉,真是女大不中留。
北靜王發燒了。
好多人都在他屋子裏,卓雅帶了巫醫來,還有中原商隊裏的大夫。
這幾日中原商隊過來,不光是賣東西,也賣些膏藥藥丸什麼的,便有幾個赤腳大夫在商隊裏,也幫著看看病。
草原上的人都粗養,不是斷胳膊短腿的大毛病,那都是用巫醫治好的,什麼牛糞粑粑,爛泥巴,草根樹皮,逮著什麼吃什麼。
早就對中原的藥物垂涎欲滴了,這幾個赤腳大夫在這裏還挺受歡迎的,這幾天看了不少頭疼腦熱,濕疹疥瘡之類的小毛病。
聽聞北靜王又發起燒來,卓雅幹脆連這幾個赤腳大夫也找了過來。
巫醫治病本來就有很大程度的撞運氣的成分,時好時壞這事兒太正常了,這幾個赤腳大夫也隻會看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傷也能看,金瘡藥一上就是了。
但是沒見過北靜王這麼深這麼多的傷口的——北靜王被馬匹拖拽,那是真事兒,雖有功夫傍身不至於在地上拖,但是被瘋馬帶著橫衝直撞的,也的確是受了傷的。
這會兒大家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誰有本事誰上,各家的藥物都輪上一遍。
林黛玉看得心驚,大夫們開了方子留下/藥走了,林黛玉一邊讓紫鵑幫忙熬藥,一邊拿著藥十分地猶豫。
卓雅也在,心裏滿滿都是酸澀。
之前林黛玉風塵仆仆地過來,這些日子雖有些嬌氣,但是也隻能跟大家一道吃喝,並不曾有什麼特殊的表現。
在卓雅看來,這中原姑娘就是太瘦弱了,跟個孩子似的,一巴掌就能打死三個。
但是眼下這中原姑娘洗了澡,半幹的頭發用青色的發帶輕輕係了,披在肩上,襯著一雙細細彎彎的柳葉眉,還有一雙水潤的眸子,皮膚上散發著一層淡淡的柔光,看上去果真別有滋味。
比大多數草原上的姑娘都好看。
那種弱柳扶風的身姿,是她們從未見過的。
這樣的中原姑娘,跟白衣王爺,若說不是一對,也沒人會信。
驕傲的卓雅頭一次感覺到這酸楚滋味,更加見不得林黛玉伏在床邊給北靜王擦汗喂水,頭一扭:“既已經給了藥了,你記得給他喂下去就好。”
林黛玉點頭:“是,多謝你了。”
卓雅腳步頓了頓,卻也沒說什麼,昂著頭出去了。
不過一個白衣王爺而已,同草原人略有些不同,想來也隻是因為新奇所以才對他多些好奇罷了。
那麼弱不禁風的樣子,哪裏有草原上的漢子威武。
不過就是好看一點罷了。
這次來的商隊裏就有不少中原人,也有那樣貌身材都過得去的,說不定還有比白衣王爺更好看的人。
卓雅一抹眼睛,大步出去了。
林黛玉關上門,見院中除了紫鵑在角落裏用小爐子熬藥,並無他人在,這才奔回來,輕聲喚北靜王:“王爺,王爺你可能聽到我說話?”
北靜王毫無動靜,林黛玉心裏焦急,伸手去探他的額頭,燙得嚇人,頓時眼淚就要往下掉。
似乎是感覺到了林黛玉的情緒,北靜王睜開眼,眸中含笑:“怎麼這麼不禁嚇啊。”
都好多次了,他這手裝病的功夫不差啊。
林黛玉見他這般說笑,便知道果然如自己所猜,但是還是有點兒不服氣:“你裝的太好了,連我都分辨不出來。”
北靜王便拉起她的手,說她:“下回你記得,我若是再傷了病了,你把手放在我手裏,若是假的,我在你掌心點三下,可明白了?”
說完,當真用手指在林黛玉掌心點三下,不輕不重,癢癢的,一直酥麻到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