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托付

薛寶釵聽得心驚,但是心裏也不是沒有成算的:“我曉得了,我哥哥如今成親了,可以搬出去另成家了,我隻管讓他跟著嫂子與甄家結交,盼著萬一事發,甄家能幫手一二吧。”

林黛玉點頭:“如此也好。”

又道:“寶姐姐,我不日便要同北靜王府的人一同去西昌,他在哪兒,我在哪兒。這裏,就交給寶姐姐了。”

薛寶釵淚光一閃,忍了又忍:“我隻恨你我如今才說了真心話,若是能早些說清,我也不會那般與你生疏了。”

此時才知啊,林黛玉有多少次的“舉手之勞”未做,多少次的“順水人情”不理,叫她心中埋怨的,怕是都在救她。

薛寶釵的心情很複雜,林黛玉卻因為終於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獨自憂慮的事情而倍感輕鬆。

“好啦,我瞞著這個秘密也很久了,往後……至少這陣子,寶姐姐多擔待。”

林黛玉是在跟薛寶釵說完後的第三天,同北靜王府的一批暗衛一起啟程去西昌。

走之前林黛玉去了北靜王府,跟北靜太妃道別。

北靜太妃倒在榻上,從一個圓潤福氣的中年美婦,徹底變成了一個老邁的婦人。

北靜太妃一見林黛玉,便從靠坐著的姿勢翻身起來趴在床沿:“你,嘶——你這個喪門星!克夫相!你還敢來!”

林黛玉毫無意外,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北靜太妃一貫的看她不順眼,上一次因為北靜王靜默發怒所以才忍了下去,如今那個居中調停的人都不在了……

林黛玉忍住那一股酸澀,道:“無論您怎麼想我,怎麼說我,我都受著,但這件事怪不到我頭上,即便不是我,不是這個時候,不是這件事,想要對北靜王下手的人,也不在少數。“

她背負的東西很多,但是隻因愛而背負,她想要護著的人,都是對她好的人。

但是她從沒想過要背負別人的恨意,不是她做的,她為什麼要背!

北靜太妃喉中嘶嘶作響,可見的確病得不輕,林黛玉不上前,又說話氣她,她便將床邊的藥碗重重摔下。

碗碟碎片落在林黛玉身前,林黛玉看了看,並沒有動:“我今日來隻是告知太妃您,我會去接北靜王……生要見人,死,”林黛玉頓了頓,道,“死,我也要把他的屍體帶回來。”

聽到“死”這個字,北靜太妃的咒罵也停止了,她罵不下去了。

若說天下誰人最痛苦,隻怕林黛玉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也比不上她吧。

中年喪夫,老年喪子,此間悲痛,言語不足以表其萬一。

北靜太妃嗚咽出聲,卻到底沒有再對林黛玉辱罵責打。

隻在林黛玉邁步離開的時候,對著她的背影惡狠狠道:“你發誓,就算粉身碎骨,挫骨揚灰,都要把他帶回來!”

林黛玉的腳步停了,沒有回頭,卻一字一句道:“好,我答應你,就算粉身碎骨,就算挫骨揚灰,我都要把他帶回來。”

說罷,便推開門大步出去了,門合上的瞬間,好似聽到屋內傳來痛苦的呼喚:“求求你,一定帶他回來……”

又進了一次宮,宮裏,元春對林黛玉的遭遇深深同情:“最是無情帝王家,不光是帝王無情,也是這命途……過於坎坷了些。”

林黛玉的低頭看著元春越發明顯的胎象,心中難受,她不想對著一個還未出生的孩子做這般狠心的猜測。

隻是……總要做些準備的。

林黛玉握著元春的手,那是一雙從未受過苦難的手,王夫人曾經說過,隻有賈敏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小姐。

而元春,在賈敏未出閣時,也是極受姑姑寵愛的小姑娘。

賈敏會想到今天嗎?她親生女兒的未婚夫身死異地,她親手抱過的小侄女大難臨頭。

“娘,我真是失敗……”林黛玉難過地想,做了賈敏的女兒,卻依舊還是沒能跳出這個泥潭。

元春被林黛玉這麼一握手,眼淚也掉出來了:“妹妹莫要怕,熬過去,隻要熬過去,就總會有出路的。”

她在宮裏熬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皇上病重時,她有那樣的機會,又怎麼會放棄?

她難道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但是府裏如今這麼個模樣,若是還沒有人能夠出頭,隻怕……就此沒了。

所以她才會冒險,她知道祖母跟爹爹最近都為她這邊擔憂,但是他們不知道。

她膽大心細,既是懷上了這個孩子,就一定會好好照料的。

什麼人來都不怕,因為她從沒有一刻放鬆,不會把自己跟肚子交給其他人。

她是賈家的大小姐元春,她經受了最好的生活跟教育,她在宮中浸淫十數年才爬到這個位置。

他們真是太小看她了。

元春是很心疼林黛玉這個小妹妹的,小姑姑曾經對她多好,她就想對林黛玉多好。

隻是現在她大事未成,疏忽不得,林黛玉又心無旁騖隻想去找北靜王,著實不是說話的時候。

“好孩子,你且熬著,熬出頭就好了。”

林黛玉低頭抿了抿嘴,並未反駁,隻是心中卻想,為何要熬?熬出頭?

我偏不。

我活一刻,就要快活一刻,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見自己想見的人。

熬出來的一生,跟活出來的一生,太不同了。

“娘娘千萬記得保重,我這一去也不知多早晚回來,隻盼著娘娘如今在宮裏,千萬千萬保重。”

元春知這個妹妹說話情真意切,隻點點頭:“是,你也……一樣保重。”

見過元春了,林黛玉又去見了永齡,自北靜王出事之後,永齡也沒有再去宮學了,隻日日在宮中讀書寫字,亦或者……為和親做些準備。

沒有了哥哥的永齡,如同一株在風雨中飄搖的小草一般,無依無靠。

見林黛玉來,永齡靦腆地笑了笑:“我聽說了,你要去西昌接哥哥了。”

林黛玉點頭:“是,我會把他接回來。”無論生死。

永齡點頭:“那就拜托林姐姐了,我也會……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