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跟探春都應聲是，再不敢想著將管家的擔子交出去了。
這一次璉二/奶奶是認真的。
隻是迎春跟探春也都不傻，從前沒管家或許還能推說不知道，但是如今自己管了，也不消多久就看出來這裏頭的貓膩了。
這陣子倒還好些，因為府裏出了這麼大的事，迎來送往雖然是花了些錢財，但是到底也有些入賬。
但是翻一翻賬冊子就知道，那些個鋪子跟莊子的產出，少得讓人心寒。
探春啪一聲將賬本合上：“我還記得前些年去莊子上玩過一陣子，那時候看著滿山的果子樹，滿地的稻穗，還有自家養家禽家畜，端的是一派好景象，怎的這才短短幾年時間，就成了這樣，這收成可不及從前的三成!”
“既是如此，還養著那麼些莊戶人家做什麼？若不因著府裏還有稅政的減免，怕不是要倒貼錢地養著這些莊子了！”
王熙鳳是當真想要把管家權交出去的，所以連莊子跟鋪子的收成紅利也沒瞞著她們，一分一毫清清楚楚。
探春精明，眼裏又容不得沙子，府裏都是主子暫且不好下手，但是這莊戶上的產出卻著實太過了些。
迎春卻道：“早些年的光景的確好些，這兩年時常犯旱災，想來莊戶人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況且，咱們去的莊子，那是百個裏頭挑一個，又提前去布置了的，尋常莊子哪裏會有那樣的好東西給他們種，便是有，也沒有那麼些人精心照顧著。”
探春仔細思量：“將這收成增增減減，這個數怕是差不多。”
迎春過來看了一眼，點頭：“該是了。”
便是這個數，也是大半的被下頭的人吞吃了，探春不由得捏了捏手指。
二人一麵商議著，第二日便去找了王熙鳳：“嫂子，咱們府裏這幾處的大院子，平日裏要買上不少人來打理，光是例錢就不是個小數目，摘下來花草瓜果也隻當是廢物就給隨手丟了，著實可惜。”
王熙鳳不是沒想過這裏的問題，隻是奈何這滿府的主子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高性子，隻喜歡看個梅花，聽個殘荷的，若是跟他們多說幾句莊戶上的事情，人家隻當你是個上不了台麵的，滿嘴的銅臭味。
沒想到這兩個妹妹倒是個知情/人兒。
王熙鳳便問：“那你們說該如何？”
探春眼睛亮起來：“之前便有人說咱們府裏的人可是太多了，小丫頭一天就傳那麼兩回話變得養著，爺們兒在外頭的時候，內宅院子裏的人也是閑著的……不如咱們往後不從外頭請人了，隻叫他們來管著便是。”
王熙鳳笑了：“你可知你這麼做，會有多少人告到上頭去？”
探春露齒一笑：“我想過了，我跟二姐姐捉摸著，如今園子裏這麼些地方，都劃分出去，歸一處的人管，比如咱們瀟湘館的，就管那外頭的竹子，平日裏隻要打理好落葉便是了，到筍子出來的季節，允她們挖了筍子來，隻往各處院子裏送上一些，餘下的，便都是自己的。”
“若是竹子多了，外頭的人要買，也是盡可以的，不論多少，隻要這一處管好了，平日裏主子們要的景致在，再時不時的嚐個鮮，就可以的。”
“若是個勤快的，也可以在竹林裏養錦毛雞，隻要關好了，不讓出來擾人便是，那錦毛雞的蛋、肉、錦羽，都是可以換錢的。”
王熙鳳在心中點算了一下，往日這些竹子都是要一年兩季專門請人來打理的，春夏之際要著意挖筍，不能夠叫竹子長多了，擠著旁的地方了。
秋冬之際，老竹跟落葉也是要清理的。
這便是不少錢出去，而每年春上府裏的筍子，還要另花錢從外麵買。
若是按探春這法子，裏外裏的，一年少不得也能省下百八十兩銀子來。
這隻是單一處的，院子裏的什麼荷塘，梅園，花圃，那是要多少有多少，若是處處都跟這個一樣做打理，隻怕是光這個就要入不少銀子了。
王熙鳳笑道：“可見你們平日裏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光看我一個人在那裏咋呼，隻躲在背後看我笑話的。”
探春知道王熙鳳這話是誇不是責，笑道：“哪裏呀，咱們是手裏沒錢，平日裏看著這個也想著如何可惜，看著那個也想著如何省錢。嫂子又不用在意這些個零頭，自然是想不到這一處的。”
王熙鳳戳了探春一指頭：“你呀你，真真是沒看出來，這樣的精明利索。”
又看向迎春，迎春隻靦腆笑，並不多言，但是方才探春話語之間，並沒有邀功，該是迎春出的主意，都說了出來。
不多，但是但凡迎春出的，都是仔細想過的，雖不如探春利索，但是更加穩健。
王熙鳳歎了口氣，又拉著迎春過來：“你這孩子，如今管著家，給你撥丫頭還不夠，做什麼還要送這些東西來？”
今天探春跟迎春過來，手裏都是沒空著的，探春的還好些，畢竟家裏還有趙姨娘，賈環如今在外頭讀書聽說也是出眾的，日子過得不算太差。
但是迎春就不一樣了，親爹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心眼也不正。親娘嫡母都過世了，如今續弦的繼母，跟她根本說不上一塊兒去。
賈璉倒是不虧待她，但是也沒多看重，屬於能吃飽，但想要吃點好的，還得往老太太那裏尋的人。
月例銀子不少，但是她上頭沒有長輩的貼補，便是偶爾老太太跟太太們那裏有賞，也都是滿府一人一份的那種。
府裏的事情又多，今兒個這個的生辰，明兒個那個的好日子，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再多的銀子也是不夠花的。
她比探春更謹慎，如今管家了，更是半點兒銀子的事都不敢沾，隻聽說王熙鳳搬到林黛玉這裏來了，原先的東西大多不要了，便熬夜給王熙鳳做了一身中衣，兩雙襪子。
很合身，很齊整的針腳。
這若是丫鬟、繡娘出來的東西，倒也罷了，可這是榮國府裏的小姐做出來的，王熙鳳不免也有些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