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林黛玉懷疑自己聽錯了。
薛寶釵咬了咬嘴唇，卻是不畏懼：“我想請妹妹將寶玉讓給我。”
這一次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聽清楚了，林黛玉的臉色頓時變得尷尬起來。
千算萬算，原著劇情總還是有機會讓她體驗一回這種感覺的。
林黛玉思索了片刻才道：“寶姐姐，這種事，沒法讓……”
薛寶釵抬起頭來：“妹妹這是不願意了？”
林黛玉有些無語：“姐姐還是聽我把話說完，且莫說你我親事原就由不得自己，端看寶玉，上頭有娘娘，家裏有老祖宗跟太太，如今寶玉在外頭名聲漸顯，有多少人來家裏打聽，你也是知道的，這怎麼成了我讓不讓的事呢？”
原來是說這個，薛寶釵搖了搖頭：“那些事自然有那些事的處理辦法，我隻看妹妹這裏，妹妹肯讓還是不肯讓。”
林黛玉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第一，這件事不是我讓不讓就能決定的，第二，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我跟寶玉之間什麼也無，根本不存在讓不讓的事兒，更重要的是第三，寶姐姐，咱們跟寶玉是一塊兒長大的，這麼多年了，你把他當什麼了？”
薛寶釵的臉色白了一白，今天說這話的確是唐突了，對她也是病急亂投醫，現在轉念一想，可不是麼，這樣子讓來讓去，將寶玉當做什麼了？
虧得還是一處長大的情誼。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了，臉也丟了，立場也顯了，薛寶釵不做虧本的生意，此時也隻能咬定了話音不放鬆：“這些個都不是妹妹考慮的事兒，我隻問，妹妹肯不肯讓。”
林黛玉：“……”這話沒法兒說了！
但是薛寶釵今天一副不聽到答案不罷休的樣子，林黛玉也不好辦，頓了半晌，才幽幽道：“寶姐姐實在不必擔心我這處，我……心有所屬。”
薛寶釵渾身的勁陡然一鬆，旋即又問：“可是那位來提親的北靜王？”
這事兒可就跟薛寶釵無關了，林黛玉果斷道：“這事兒不關寶姐姐的事吧？寶姐姐想問的我說了，其他的事，我無可奉告。”
薛寶釵神色複雜地看了林黛玉一眼，心裏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聽到北靜王來求親的第一瞬間她就有這個想法，隻是後來聽說林黛玉要去和親，得了和親的消息卻還是拒絕了北靜王，有短暫的懷疑，覺得自己想錯了。
可是如今看來，根本就是北靜王。
她到底憑哪一樣得來這樣的好運氣？
薛寶釵在心底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樣：“妹妹既心有所屬，做姐姐的便隻有恭喜了。”
林黛玉看著薛寶釵刻意現出來的笑容，卻沒有辦法讓自己說出一句恭喜。
原著中還可以說是寶玉重病要衝喜，薛寶釵無可奈何，但是現如今，這樣直白，再沒第二個可能了。
薛寶釵就是動手搶了賈寶玉。
林黛玉心裏是有點兒不舒服的，不說她跟寶玉的木石前盟，光憑著這輩子比親兄妹還好的關係，她對寶玉跟這樣一個人在一起，也是高興不起來的。
不歡而散，林黛玉默默地往回走，下午也沒睡好，看著日頭下去了，估摸著林如海也該回來了，便叫紫鵑跟停雲準備了馬車，去林府。
臨到門口，平兒追了來，笑道：“緊趕慢趕，還是差點兒錯過了，要是真錯過了，我們奶奶該教訓我不會辦差了。”
林黛玉笑道：“鳳姐姐又有什麼事兒？”
平兒伸手打了從車廂裏鑽出半個身子的林黛玉一下：“瞧你這張嘴！枉費我們奶奶一番心意了，還巴巴兒地給你送東西來。”
“哦？原來是送東西來的？我瞧瞧，什麼好東西？”林黛玉作勢就要下車。
平兒哪裏不知道她這是故意玩笑呢，忍不住又在她胳膊上拍了下：“行了行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今年莊子上送來的些新鮮瓜果跟米麵，不拘什麼，有什麼就收拾了這麼幾籮筐，姑娘且帶去，吃也好，放著聞聞香也好。”
林黛玉往平兒身後一瞧，婆子們眼疾手快地掀開了籮筐上的布，說是不值錢的玩意兒，但是都是頂頂新鮮的果子。
現在才送來，估摸著是王熙鳳一早打發人去莊子上摘的，這會兒才剛送來，所以平兒才差點兒沒趕上。
王熙鳳這人啊，要是真心對人好起來，真是半點兒沒得說。
林黛玉笑道：“那就幫我跟你們奶奶道聲謝。”
平兒沒得一揚手：“這倒是不必了，姑娘隻別光顧著出府，得閑了還去我們那處玩車才是，巧姐兒都想姑娘了。”
林黛玉想起巧姐兒那副討喜的模樣，也很是想念：“那感情好，好教你們知道，我是去看巧姐兒的，可不是去看你跟你們奶奶的。”
平兒噗嗤一聲笑出來，林黛玉這才坐回車廂，往林府去了。
前腳剛進門兒，後頭就來報，老爺回來了。
林黛玉連忙拎著裙子就去前頭迎接，林如海在宮裏勞心勞肺了一天，回來見到林黛玉跑得一頭密汗，臉頰紅通通的樣子，連忙虛張雙臂：“慢點兒，慢點兒！”
一麵，又紅了眼眶。
這樣子真好似十多年前在金陵，那時候林黛玉跟弟弟都還小，府裏人不多，規矩也不重，每日從官府回來，兩個小的就是這麼你爭我趕地從後院跑出來，一氣跑到照壁處，齊齊喊爹的模樣。
每日隻要見到那一雙兒女，無論多沉重的煩悶都能消解殆盡。
隻是，那樣美好的日子，竟是說沒就沒了，就那麼兩三年間，家破人亡。
縱使林如海臉上掛著笑，但是林黛玉還是看出來他是借著擦汗的時機悄悄抹了眼淚，林黛玉放慢腳步：“爹爹！”
林如海抹了把臉，笑道：“乖玉兒，莫要跑，仔細摔著。”
好歹，老天還給自己留了這麼一個姑娘，即便沒放在身邊養著，但是光從書信裏就能看出來是個好孩子，又聰慧又善良，又知道疼人。
隻是，這樣好的孩子，如今竟真要去那蠻夷荒地和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