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聽到事涉元春,王夫人還是有些緊張的:“這不過是咱們幾個在府裏說說罷了,跟娘娘有什麼關係!至於寶丫頭,遲早不是都要知道的嗎?”
林黛玉笑了:“若是這旨意不過是道聽途說,實則沒有呢?”
“既沒有就沒有吧,咱們說著玩兒的,難道還真細究啊?”
林黛玉笑得諱莫如深:“話可不能這麼說,若是別人家說說也就罷了,但是這不是出在咱們府裏嗎?咱們府裏又有,且隻有娘娘在宮裏,太太自己想想,若是咱們府裏傳出了什麼消息,甭管哪兒聽來的,外頭的人打眼一瞧,覺得這消息從哪兒來?”
從哪兒來?自然是從元春那裏來!
林黛玉在心裏給元春道歉,雖然元春送消息回來是為了讓她早做準備,但是無奈王夫人實在是太拖累人了,林黛玉要是不讓王夫人閉嘴,往後王夫人能說成什麼樣都不知道。
現在就說讓她挑去和親的衣裳了,再傳下去,豈不是要說她早就收拾好了嫁妝,一門心思自請去和親?
她爹還在宮裏周旋呢,林黛玉可不會放任王夫人在這裏扯後腿的。
王夫人也想明白了這節,臉色有些微微發毛,不過她可不是後悔自己說錯了話連累元春,而是覺得林黛玉伶牙俐齒,拿元春來威脅她!
王夫人冷著臉,過一會兒又找補道:“和親這事兒可是天大的榮耀……”
這這話說得薛寶釵也聽不下去了,天大的榮耀?是因為太太沒有姑娘吧?若是有姑娘,看看還能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總之今日在王夫人這裏是各種不痛快,薛寶釵也顧不得跟王夫人維護關係了,隻草草應和幾句,也就跟林黛玉一起告辭了。
王夫人倒是還很意猶未盡,隻覺得還沒有發泄盡夠。
薛寶釵跟林黛玉一路走出來,才總算是鬆了口氣,薛寶釵不免還要為王夫人彌補幾句:“妹妹,你是知道太太這人,說話沒個遮攔的,你莫要怪她。”
沒遮攔?遇著元春的事兒時,可沒見她沒遮攔。
不過這話說來也沒意思,明知道她是神經病,難道還讓自己跟隨神經病的邏輯跟神經病幹仗嗎?
“無礙的,近些日子人心惶惶,說這樣話的人,不在少數。”林黛玉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薛寶釵瞧著林黛玉臉色還好,便也放下心來,不免有些羨慕:“往日隻覺得咱們兩個同雲丫頭一般,都是孤零零的,如今妹妹的父親來了,在京中是有了倚靠了,隻剩我跟雲丫頭兩個了。”
林黛玉拉著薛寶釵的手安慰道:“寶姐姐也莫說這樣的話,我們家裏隻我跟爹爹二人,爹爹常年在外,我們也是聚少離多,幾年才見這一次。倒是你那裏,姨媽總是在的,聽說你哥哥要娶親了?往後隻有更熱鬧的時候。”
林黛玉這話是沒錯,不過聽在心中有事的薛寶釵耳中就分外有些不中聽。
誰都知道他們兄妹二人成親都晚,原先指著她進宮呢,好抬抬身份,給她哥哥薛蟠也找門好親事。
孰料薛寶釵沒能進宮,這就讓急壞了薛姨媽,連忙從前些日子送來的名帖中挑了一家,薛蟠也沒所謂,反正他房裏不止一兩個了,娶妻也不過是再多一個罷了,為了不讓薛姨媽嘮叨,答應也就答應了。
林黛玉說這話原也沒什麼意思,恭賀薛家娶新人,說不定還有得添丁,但是耐不住薛寶釵已經起了心思要留在賈府大觀園了,所以這會兒聽著,分外刺耳,仿佛是在趕她離開一樣。
薛寶釵臉色變了變,對林黛玉很有些氣,方才在王夫人那裏,她可是幫著林黛玉說話的,可是沒想到林黛玉轉頭就過來刺她,這就叫人很不好想了。
林黛玉倒是沒想其他,反而想起原著中薛蟠的那位夫人,也是個相當了不得的角色呢,便著意打聽了下:“不知道薛大爺定的是哪家的姑娘?年方幾何?”
要是年歲跟姓氏對上了,就知道是不是夏金桂的,畢竟這會兒林黛玉不可能知曉夏金桂的閨名,隻能這麼問。
但是涉及年歲,薛寶釵的臉色又差了幾分,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了,不由道:“妹妹倒是對我哥哥分外關心呢,方才太太說以後要給寶玉尋門如何的親事也不見妹妹這般緊要,怎的好似對我哥哥有些不一樣呢。”
林黛玉斜眼看薛寶釵,也不說話,就那麼瞧著她:“姐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哎喲,瞧我這張嘴,順嘴兒就說錯了話,是我的錯,妹妹你打我兩下子吧!”薛寶釵拉著林黛玉的手,作勢就要往自己身上打。
薛寶釵含笑說出這些話來,若不是林黛玉因為原著對她性子十分了解,恐怕也不會多少。
但是既然從原著中已知這位薛姑娘最是得體周到的一個,自然是不會“隨口”說出這等有礙名聲的話兒來。
可見這話是專門說給林黛玉聽的,林黛玉聽不聽得懂,薛寶釵都高興,覺得自己暗暗回擊了一下。
林黛玉倒是在心底有些失望了,原著中薛寶釵是個頂頂好的,有才幹,情商智商雙高,所以反倒是小心眼的林黛玉後來折服於薛寶釵的人格魅力,同她做了好姐妹。
但最後薛寶釵因為宮中落選,開始做一係列有違身份的事情,將自己同寶玉掛上鉤,最後也“陰差陽錯”搶了林黛玉的親事,這才讓有些人懷疑起來,這薛姑娘好似並不如顯露的一般好心。
林黛玉隻以為那是誤解,覺得自己看出了薛寶釵的難處,對她的選擇也就能夠理解了。
可是現在看來,還早著呢,原著中的宮中落選,這一世的被請出宮,都給了薛寶釵巨大的刺激,這位一貫得體的薛姑娘,已經不得體了。
林黛玉就這麼盯著薛寶釵瞧,倒是讓薛寶釵有些心驚——這位林妹妹,看著可不是好糊弄的。
猶豫了下,幹脆直白說了出來:“妹妹果真心思通靈,姐姐說這話,實乃心中有事。”
“哦?什麼事?”林黛玉似笑非笑。
薛寶釵叫她這樣弄得心裏有些毛毛的,但是也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妹妹知道我的心思,如今進宮無望,我年歲又大了,我如今沒有第二條路走了,橫豎妹妹也看不中這一個,不若,將寶玉讓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