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柔軟

林黛玉毫無畏懼地看著北靜太妃,怕什麼,南安太妃她都得罪過,橫豎也不怕多北靜太妃一個。

雖然,林黛玉這氣來的有點兒莫名其妙——並不隻是因為北靜太妃對她爹娘口出不遜,還有在那些經曆過往中,北靜太妃對北靜王的漠視。

林黛玉覺得,自己就算生母早亡,與父親分開,但是該享有的父母疼愛一分都未曾少過。

她是不能理解一個母親,因著大人之間的仇恨,會對親生孩子用各種冷暴力,隻為了報複孩子的父親?或者說,這不是報複,隻是單方麵的發泄而已。

北靜太妃迫於名聲,不敢跟老北靜王鬧開,又奈何不了老北靜王,隻能夠將滿腔怨憤都傾瀉在北靜王身上。

一想起在那漫長而孤寂的歲月裏,北靜王要用他稚嫩的肩膀去扛起多少不屬於他的責任和壓力。得不到父母的關愛,卻要成為父母之間拉鋸戰的武器。

林黛玉忍住鼻中酸澀,抬頭去看北靜王。

北靜王卻皺眉將林黛玉拉開:“林姑娘,你先走。”

北靜太妃怒斥:“她敢!今日做下這等不知廉恥的事情,就想要大搖大擺離開嗎?”

“我才沒有!”林黛玉被北靜王推著走,聽到這一句,又忍不住回頭辯駁。

她忍了又忍,才沒說出北靜王已在賈母麵前求親的事兒,因為不想北靜王變成爭吵中的籌碼。

她既不認同老北靜王跟北靜太妃對待北靜王的態度,自然也不會用同樣的態度來麵對北靜王,雖然這明明是個爭吵的大殺器。

北靜王對北靜太妃的性子心知肚明,此時不欲多說,隻握住林黛玉的胳膊將她往外帶:“林姑娘,莫要在此處爭吵。”

一出門,便將門掩上,將北靜太妃喋喋不休的叱罵聲關在身後。

北靜太妃縱然不對,有一處卻是對了的,他們二人雖心中坦蕩,但私會外男這件事到底說出去並不好聽,還是不要引起過多關注為好。

林黛玉一愣,半晌沒反應過來,剛才忍住的酸澀感又冒了出來:“你覺得我做錯了?”

她明明是在為他鳴不平,他卻覺得她失禮了?

林黛玉心裏有些委屈,但是又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世道,孝道為先,頂撞長輩是大逆不道。

剛剛萌芽,期望在對方麵前表現出自己最好一麵的情緒,成為了壓垮林黛玉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是這些話,又怎麼好跟北靜王說,林黛玉低著頭,隻覺得那股酸澀蔓延到眼眶裏了,她甚至不敢眨眼,怕掛在眼眶中的眼淚就要忍不住掉下來。

北靜王靜默無聲地看著氣鼓鼓的林黛玉,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好像前二十年修煉出來的淡定跟冷靜,在她麵前都化為烏有了,她怎麼這麼生動有趣?聰慧起來,比任何人都聰慧,執拗起來,又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林姑娘。”北靜王喚她。

“嗯……”林黛玉低著頭看低,悶悶沉沉地應了一聲。

“莫要與我母妃爭吵。”北靜王的聲音很嚴肅。

林黛玉快速抬頭看了北靜王一眼,北靜王的表情也很嚴肅,林黛玉心中一酸,低下頭來:“我知道,但是我聽不得她羞辱我爹娘……你要是不喜歡,大不了以後我見著她繞開走就是了。”

林黛玉話雖然說得清楚,可是語氣中滿滿的委屈,真的是快要溢出來了。

北靜王忽的抬手捏住了林黛玉的下巴,將她的臉扭過來,正對著她:“為什麼哭?”

為什麼哭?你不知道?

林黛玉忽然煩躁起來,打開北靜王的手,憋著氣道:“我什麼時候哭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她眼淚分明還在眼眶裏打著轉,現在因為生氣瞪圓了眼睛,那眼淚看著倒是一時半會兒下不來了。

北靜王被她這氣鼓鼓的模樣逗笑了,真恨不得沒有那許多事情,能夠就這樣一直逗著她玩。

“別哭,不讓你跟我母妃爭吵,並不是說你錯了,是現在的時機、地勢都不對,如今多事之秋,莫要節外生枝。母妃那邊,言辭不當我會跟她說明。”北靜王冷靜解釋。

林黛玉怔怔地看著他,視線裏,北靜王的身形因為眼淚的折射微微有些變形,林黛玉吸了吸鼻子:“你也覺得我沒錯?”

“嗯,沒錯。”北靜王哭笑不得。

林黛玉這才將眼淚憋回去:“我就是沒錯。”

過了會兒,又自己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現在我身上還有事兒呢,不能節外生枝。不過,你一定要跟北靜太妃解釋清楚,咱們這一年攏共在這裏才見了這麼一回,你陪她來這裏上香禮佛可不是一次兩次了,別讓她因為這個誤會遷怒你。”

林黛玉認真地說著,北靜王隻覺得她輕輕柔柔的話語好像撞到了他胸口之中某處地方,將那處堅硬,撞得粉碎,露出其中的柔軟來。

北靜王的語氣也不由自主地軟和了些:“嗯,我知道,你先回去,我會再想辦法尋你。”

匆匆一聚,很快分開。

縱然林黛玉還有些擔心北靜太妃會為難北靜王,卻也不能夠繼續留下來授人話柄,隻能乘了馬車回去。

倒是北靜王,回去之後卻並未對北靜太妃多說什麼,隻如平日一般,等北靜太妃禮佛誦經完畢,送她回府。

北靜太妃對他這樣心生怨氣:“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解釋的?”

“解釋什麼?”北靜王麵色平靜,並沒有如北靜太妃預料惱羞成怒,也沒有遮掩躲避,好似北靜太妃問的不過是他今日幾時用飯一般平常。

“往年跟你說那麼多親事,什麼樣的人家沒有,什麼樣的姑娘沒有,你統統給我推了,隻說帶病之身,不願拖累他人,現在怎麼就願意拖累那姓林的了?莫不是那姓林的丫頭勾引你,做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瞞不下去了,才要這般私會見麵的吧?”

北靜太妃說的不客氣,北靜王眉頭皺起來,答的也直白:“母妃,我與林姑娘之間清白無間,若要說逾矩,也是我逾矩——我前日已去賈府,向賈家老太君透露口風。”

“什麼口風?”

“自然是要迎娶林姑娘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