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去到賈母那邊,王夫人還坐在裏麵,此時正喋喋不休地問:“這一次宮裏來的人到底說了什麼?就問好這麼簡單?”
“就是問好。”賈母淡淡道。
王夫人擠著眼睛表示不相信:“真的?往日哪怕是問好,送信的宦官也要多跟我說兩句話的,今日怎的隻到了母親這裏就折返了,連見都沒見過我?”
賈母有些惱怒了:“他不見你我能怎麼辦?就是個問好的話兒,我還能騙你不成?”
被賈母罵了,王夫人的眼淚立刻就來了:“我統共就這麼一兒一女了,兒子還好,時時在身邊,但是唯獨這個女兒,一進深宮就再不見人啊!隻有這書信能夠讓我略感欣慰罷了,隻是這往日好好的書信,今日怎的改成口信,還不曾同我這裏說?”
王夫人顛來倒去就是這幾句話,反反複複地說,直說得本來就心煩的賈母更加心煩:“你給我滾出去!”
既然好好說話聽不懂,那這麼說話總該是懂的。
王夫人頓時眼圈就紅了,顫顫巍巍地對著賈母,半晌說不出話來。
賈母是真懶得應付王夫人了,自從元春封妃之後,王夫人就屢屢想要作妖,還好如今賈母尚在,能夠製得住她,平日裏看在元春跟寶玉的麵子上對王夫人也寬容,哪怕王夫人炫耀到她麵前了,賈母也就當看她彩衣娛親了,不曾計較。
但是今日事關重大,元春派的人匆匆過來說了兩個信息:第一,皇上醒了,第二,皇上屬意讓林黛玉去邊塞和親。
賈母頓時就叫這兩件事弄得心煩,皇上醒了?那之前到底是真病了還是裝病測試人心?元春這樣做,會不會有些招皇上忌諱?
畢竟若是皇上的身體好壞,起居飲食都被後妃傳到外頭去的話,總是不好的。
而第二件事,就讓賈母這樣平和慈祥的老太太都想罵人了。
媽的,就知道南安太妃沒安好心,但是量她也不敢動手,所以賈母也沒有多為難就讓孩子們出麵懟南安太妃了。
可是誰知道南安太妃心眼這麼小?竟然選林黛玉去和親?
賈母此時氣得肝疼,見王夫人還在這裏不知輕重地哭嚎鬧騰,頓時火氣上湧,叫王夫人滾。
王夫人眼圈一紅,嘴巴一癟,就要哭,賈母一句話懟死:“你是生了個好兒子好女兒,我輕易不會休了你,但是若你今日再要作妖,我也是有辦法將你關在這府裏十年八年的。”
等她死了,她管不了了,也就不管了。
但是隻要她在位一時,就不會讓王夫人出來的。
賈母從不威脅別人,她在賈家有絕對的權威,所以根本不需要威脅、討好這種情緒。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賈母話說的這樣重,王夫人終於意識到不對了,伸在半空中的手轉了個方向理了理衣裳,又欲蓋彌彰地喝了一杯冷茶,才起身告辭:“既然母親這裏有事情,那我就不多叨擾了。”
至於元春那裏,哼!王夫人心想,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月元春都不讓她進宮,等她下次入宮的時候,她在跟元春說,往後送信就直接送到她這裏來。
反正她也是經常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的,有什麼話到時候告訴老太太就行。
王夫人心中這麼盤算著,總算是肯走了。
林黛玉在外頭候著,保持微笑,目不斜視。
王夫人沒想到一出門就遇到林黛玉,心裏不悅,但是剛才被賈母罵了,她此時也有些氣勢不足,所以見著林黛玉,也沒為難什麼,淡淡笑了笑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林黛玉這才進門見賈母,剛才還罵王夫人的賈母,一見林黛玉,頓時眼圈兒都紅了。
林黛玉一看,連忙道:“老祖宗別著急,先跟我說說這事兒的來龍去脈,娘娘怎麼會這個時候突然傳信過來?”
“還有,不是說皇上一直病重嗎?怎麼突然清醒起來下旨?”
賈母屏退左右,連鴛鴦都退出去了,才對林黛玉說:“娘娘說今日有人進宮麵見皇上,原本皇上也不是一直昏迷著,隻是病著,時好時壞,皇後娘娘帶著後妃們輪流照顧,幾天之前剛好輪到娘娘。”
“今日娘娘在伺候皇上的時候,有人求見,娘娘避開了,等到那人離開,娘娘才回來,因為忌諱,娘娘是從不打聽朝中之事的,然而誰料這一次是皇上主動提起。”
“皇上說,你們家已有了一個你,沒想到還要出個王妃。”
王妃乍一聽,還以為是有人要進宮跟她作伴,想到皇上這個狀況,原本還想勸一勸的,誰知道皇上接下來說的話就讓元春大吃一驚,坐立難安。
原來,來求見的是太後身邊的人,這南安太妃倒是清楚,沒有直接去找皇上,而是去找了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原本也是不答應的,太上皇退位之後,他們便從此再不管外頭的事,但是南安太妃這起子人,到底是輩分大,早些年又有些情分在,不好拒絕。
南安太妃說服了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便著人來跟皇上說話,皇上向來以孝道為先,又因為曆朝都是皇帝過世,新君上位。
從來沒有說皇上退位的,看著如今身子骨還十分堅朗的太上皇跟太後,皇上深深覺得自己能夠有皇位坐,著實是得到了這兩位的幫忙,自然言聽計從。
何況這和親又是好事,雖然皇上和親的理由跟南安郡王和親的理由不一樣,但是到底還是覺得這是件好事兒,所以立刻便答應了。
隻不過因為此時是傍晚,事情都處理好了,天也快黑了,不好這個時候擬旨,所以才沒下旨。
但是皇上覺得這是件好事兒,所以還當成好事炫耀給元春:“你們家出了一個你,如今又要出個王妃。”
元春頓時一個咯噔,下意識問道:“是誰?”
皇上道:“就是你那個姑母家的孩子,好像是姓林,父親還是朕欽點的巡鹽禦史,想來定然是個出色的好孩子。”
皇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元春卻心頭大汗,一直給皇上扇扇子伺候著,所以隻能夠請小宦官借著外出買東西的名義,去賈家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