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自小沒受過委屈,想到什麼很快就懂了。
當年她父親義忠親王雖是謀反不成被抄家,但是能夠集結起兵造反的人,原本就才能出眾又頗有人緣。
因為當年牽涉太廣,所以許多跟父王有聯係的人也沒能被一網打盡,如今有不少還活在世上,甚至就在京中。
秦可卿素日在賈府過得不錯,但是各處也都會打聽她的消息,並不過多幹涉,但是若她有求,那些人自然也責無旁貸。
秦可卿並不很在意這些,所以也甚少動用過,唯一用過的一次就是第二次將死之時,隻可惜當時不光引來了幫助她的人,也引來了要謀害她的人,無奈之下,她才求助於林黛玉,保存一條性命的。
若是旁的人,任她怎麼為情所困,秦可卿都不會出手的——保命要緊,恨不得別人都遺忘她呢,哪裏還會特別用那些不能為外人道的法子。
不過眼下受困之人是林黛玉,林黛玉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好友,她於情於理都不能夠放任林黛玉的事情不管。
秦可卿沒等多久,找了時機就去求助當年的救人了。
因為這事要避諱旁人,所以秦可卿也沒有告訴誰,帶了丫鬟出去,路上進了首飾鋪子,挑著東西呢,要丫鬟出去買蜜餞果子,等丫鬟回來,店裏的人秦可卿有些困了,在樓上更衣的小室內睡著,說是不讓打擾。
丫鬟便乖乖守在門口,守了半個下午,眼看著日頭都要落下來,還不見裏頭的動靜,連茶水都沒要過,這才覺得不對,推開門,哪裏還有人。
丫鬟慌得不行,感覺自己小命岌岌可危了——這把主子弄丟了,還一個下午都沒發現,這是多大的罪過!
情急之下,丫鬟隻想到自家主子奶奶跟林姑奶奶關係不錯,平日裏說話都是要散開眾人的,可見說的都是私密話兒。
眼下別人她也求不上,便悄悄回府,直接進大觀園的瀟湘館去找林黛玉。
林黛玉才從賈母那裏回來,賠了一天的小心,說自己心裏有分寸,豈料回來就聽到秦可卿的丫鬟說出了這麼一樁大事。
林黛玉立刻又去找賈母,將秦可卿外出失蹤的事告訴賈母了。
若說這府裏知道秦可卿身份的人不多,但是誰不知道賈母都不可能不知道。
賈母更清楚秦可卿失蹤代表著什麼:“這秦氏一貫曉事的,自嫁給珍兒之後便謹言慎行,甚少出府,今日出府,還特地避開丫鬟,莫不是……京中有何變動?”
林黛玉心裏有些沉重,皇上已經不大好的而消息現在還沒多少人知道,林黛玉不願意牽連了北靜王,因而並未告知賈母,隻旁敲側擊道:“不知道近日娘娘是否有傳來什麼消息?”
賈母仔細思索了一下,無論是王夫人進宮見元春,還是元春送回來的信件,都並無異樣。
“也無甚異樣”,賈母道,頓了頓又說:“不過你舅母那人,即便娘娘那裏有什麼,她怕是也看不出來。”
林黛玉沒接話,但是心中深以為然。
知曉秦可卿身份的人不多,最親近的便是賈家跟她養父秦家,但是既然要避開丫鬟,顯然並不是去這兩家的,更有可能是聯係當年跟秦可卿生父義忠親王有關的人。
賈母嚴肅起來:“此事非同小可,賈家收留秦氏是情分,卻並不願摻和到那些事裏頭去。”
賈母很有些坐立不安:“不行,我要往宮中去信。”
林黛玉心中一動:“娘娘也知道秦氏的身份?”
賈母點頭:“原先也不知道,隻是她如今在宮中身份不一般,我怕她碰了忌諱,所以才特地囑咐過。”
林黛玉心中隱隱有個猜想的,但是因為不夠確鑿,現在也不敢說出來。
賈母安撫林黛玉:“玉兒,我知你與秦氏交好,但是秦氏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別說是我,就算是整個賈家都護不住她的。”
林黛玉麻木地點點頭,心中苦笑,秦可卿從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跟她一樣很在乎自己的小命。
昨兒個見了她,今日就出去……要說這事兒跟她無關,林黛玉自己都不肯相信。
賈母這邊自去籌劃找人,林黛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忍了又忍,還是叫道:“紫鵑,同我出府一趟。”
紫鵑立刻應聲:“是,姑娘,可要做什麼準備?”
林黛玉心道,如今這準備也怕隻是做給外人看的了,賈母,寶玉,王熙鳳,乃至薛寶釵,哪個不知道她身後一堆秘密?
不過既然掩人耳目能夠減少些麻煩,還是盡量遵從吧,林黛玉點頭。
紫鵑立刻吩咐下去,雪雁笑嘻嘻的就帶著小丫頭去院子門前玩翻繩、抓石子兒了,半點兒也不問裏麵的事。
停雲將屋門關上,用被褥在床上堆出一個人形來,又將花木略微移動一下,讓人覺得隱隱約約床上躺著人。
再點上林黛玉常用的熏香,便是有人來,隻要不是誠心過來找茬的,在門口碰到停雲說林黛玉有些不舒服先睡了,都不會再強行闖進去了。
而林黛玉跟紫鵑悄悄換了裝,拿著王熙鳳特批的牌子從後門出去了。
守門的婆子隻覺得這兩個丫頭有些眼生,不過大觀園是新建的,府裏又買了許多人,不認識也是有可能的,這牌子是璉二/奶奶特批的,都不讓問話的。
因而婆子核對了牌子之後爽快放行了。
林黛玉跟紫鵑出門先是繞了幾個街道,才在路邊雇了馬車,去北靜王府外的鍾門樓。
鍾門樓那裏有北靜王的人,隻要給上幾個信息,自然有人傳話進去。
果然,林黛玉將花瓶挪至窗口沒多久,外頭就有動靜,紫鵑開門確認後,自覺自發地到門口站著,假意問店小二這樣那樣,留林黛玉跟來人說話。
來人正是北靜王,因宮中不太平,恐有耳目,北靜王亦是喬裝打扮,兩人一見麵就微微有些發愣。
林黛玉穿了一身天水碧的裙子,外麵罩著月籠紗,而北靜王穿了一身竹葉碧的衫子,外頭亦是一件銀繡竹紋的衫子。
雖然北靜王並不知道什麼叫做“情侶衫”,但是這紮眼看上去十分相似又相配的衣裳,還是讓人心中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