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公主要拉著北靜王去看“她的字兒”,北靜王並沒有跟她走,而是再一次抽出袖子對壽康公主道:“壽康將字拿過來吧,正好今日可以在這裏教學。”
壽康公主也知道北靜王一貫不喜歡去不是自己地盤的地方,甚少跟什麼人交往過密,能夠埋進宮學,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因此也不好繼續糾纏,隻能夠喚薛寶釵:“那就麻煩薛小姐去將我的字拿來。”
薛寶釵聽話地去了,北靜王自然是認識薛寶釵的,雖然並不曾多留意,但是在賈家的時候薛寶釵可不是這般模樣。
北靜王下意識就看向林黛玉,懷疑林黛玉是不是在宮裏也過得不好。鄭太醫說過的話頓時浮現在他耳邊。
所幸林黛玉躲在人後,雖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臉上神情並沒有不好的樣子。
薛寶釵將壽康公主的字兒拿過來了,不消說,北靜王一眼便看出來那字兒不是壽康公主寫的。
字形再像,風骨也不是。
北靜王脾氣上來了,一張臉陰沉得厲害:“幾月不見,壽康的字變化如此之大?”
壽康公主立刻扭頭去看薛寶釵拿來的字,雖然一時不知北靜王是如何看出來的,畢竟薛寶釵天分極高,兩個月時就已經將字練得跟她有七八分相像了,後麵自然是將“她的字”練得更好。
壽康公主翻臉不認人,斥責薛寶釵:“薛小姐這是何意?本宮讓你拿本宮寫的字兒來,你為何將拿來這一幅本宮都不認識的字?”
林黛玉原本正躲在人後,此時抬頭,臉上很有些驚訝之意。
見過不要臉的,但是這麼不要臉的,她也還是很少見。
果然薛寶釵臉上也並不好看,她為何仿寫壽康公主的字,這裏的人都知道,眼下壽康公主反咬一口,她辯駁也不是,不辯駁也不是。
然而北靜王一貫對字的容忍度極低,難說他對林黛玉網開一麵有沒有看在她的字的麵子上——有林黛玉原身的基礎,再加上兩世為人的經曆,林黛玉的字著實比別人多出些不同來。
北靜王神色淡漠,目光之中盡是明了,壽康公主見狀不妙,搶先開口道:“薛小姐為何不說話?本宮見你有幾分才學這才留你在身邊,沒想到你心思不正,竟然暗中模仿本宮的字,此時竟然還當著北靜王的麵想要張冠李戴,其心可誅!這般心思不正之人,當不必留在宮學!”
壽康公主搶先發難,將大家的注意力從字上頭轉向薛寶釵身上,決心逐薛寶釵出宮。
不光是因為要在北靜王麵前圓謊,也因為北靜王稱讚薛寶釵的字比她好。
壽康公主咄咄逼人,薛寶釵緊緊抓著手中的字畫,骨節泛白。
林黛玉抬頭看過來,若是這個機會給她,她真恨不得就這樣利用這個機會出宮,隻可惜薛寶釵不是她,這樣的罪責,薛寶釵承擔不起。
薛寶釵沒有說話,壽康公主很是滿意,立刻就要叫人來將薛寶釵帶出去。
薛寶釵心中天人交戰,若是出去了,這花費了許多心思得來的機會自然是煙消雲散,也沒有再重來的機會。可若是不出去,難道此時此刻要跟壽康公主翻臉?
薛寶釵抬頭,目光中滿是懇求之意,她背鍋無妨,但是希望壽康公主不要趕她出宮。
壽康公主自然知道此時薛寶釵的境地,她麵不改色地用隻有她跟薛寶釵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滾出去,我會記著你的懂事。”
薛寶釵臉上血色褪盡,良久,抬起頭來,麵色平靜地道:“公主多心了,我不過是拿錯了而已,公主的東西珍貴,我平日裏甚少接觸,一時認不出恐有錯亂,不如公主帶我們一起去?”
壽康愕然抬頭。
她哪裏有什麼字畫?自從薛寶釵能夠將她的字學得七八分像了,她就再也沒有自己寫過字了。
“你……你可真是膽大,竟然敢使喚本宮?”
薛寶釵意思很明確:“我拿錯了,自然是要公主指出來的,去哪一處,拿哪一幅。”
壽康公主有點懵,怎麼也沒想到一貫聽話的薛寶釵會在此時反水。
薛寶釵心中涼透骨,壽康公主當然不會知道?她覺得無關緊要的小事,卻是事關她一生的大事。
林黛玉一直看著薛寶釵的舉動,這段時日薛寶釵的確受苦了,忍辱負重當然不是為的一朝功虧一簣。兔子急了也還咬人呢。
北靜王冷冷看著壽康公主跟薛寶釵之間的爭鬥,心中生出一絲悔意來。
永齡在宮中境地艱難他不是不知道,要林黛玉進宮給永齡作伴原本是好意,隻是沒想到這一群幾乎沒有利益關係的小姑娘之間的鬥爭也這般水深火熱。
這樣想來,果然能夠理解為什麼林黛玉一直對鄭太醫很是尊重,但是對他總是不假辭色了。
北靜王不悅地看了壽康公主跟薛寶釵一眼,皺眉嗬斥:“這是宮學,休要吵鬧!既然今日不想好好習字了,你們便先回去歇著,什麼時候寫好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本王評斷便是!”
說罷,一甩袖子就要離開。他在這裏,恐怕小姑娘之間的矛盾更加激烈,壽康是絕對拉不下麵子來的。
壽康公主見北靜王果然生氣,更是氣得不行,等北靜王轉出門去,立即一個眼神給梅小姐。
梅小姐心領神會,一腳踹倒薛寶釵:“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對公主不敬!還敢氣走北靜王!”
懟過壽康公主,薛寶釵已覺得渾身力氣都耗盡,此時被梅小姐一踹,應聲倒地。
大人物走了,林黛玉的脾氣也倒頭了,見薛寶釵受辱,林黛玉也忍不了了,上前一把拉開梅小姐:“夠了沒有!”
梅小姐被拽了一個趔趄,往旁邊閃了幾步才站穩,看清楚拽自己的是林黛玉,頓時火冒三丈:“你好大的膽子!”
林黛玉將薛寶釵拉起來:“是了,我天生心眼小,膽子大,梅小姐又不是第一次知道,還這般驚訝做什麼?莫非是記吃不記打的性子?”
氣氛原本嚴肅,但是林黛玉這話一出口,還是忍不住惹得大家憋笑。
記吃不記打,可真是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