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薛寶釵說這些，林黛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人各有誌？還是異想天開？
林黛玉沉默半晌，最後終於問道：“如果你不是女兒身，你會怎麼做？”
薛寶釵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迷茫：“不是女兒身？怎麼可能……我生下來就是女兒身。”
“從沒想過如果你是男子嗎？”
“嗬……想又有什麼用？哥哥念不進去書，爹爹勞心勞力以至於體力不支的時候，我不知道多希望自己是個男子。”薛寶釵的神色很平靜，但是這平靜之下，卻是無數次的失望在堆積。
氣氛醞釀足夠了，林黛玉才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女人可以跟男人做一樣的事情，或者說，除了生孩子這件事之外，其他男人能做的事，女人都能做。”
“怎麼可能？”薛寶釵的第一反應是反駁。
“試著去想想。”林黛玉的聲音低低的，在近乎密封的車廂裏產生了一點蠱惑的感覺。
薛寶釵的神情重新又變得迷茫，甚至比第一次更迷茫，第一次迷茫是因為無數次的失望，讓她將“如果她是男人”這個想法壓製在心底，從來不敢去想不敢去提。
但是這一次的迷茫卻是，林黛玉說，這不是她的原因，而是別人的原因。她什麼都沒錯，也不需要遺憾——如果林黛玉描述的那個世界真的存在的話。
薛寶釵明知道不該去想，這比如果她是男人聽起來更加天方夜譚。
可是她忍不住。
林黛玉的聲音悠悠響起：“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去管，甚至我還可以幫你——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隻有一個，嗯，請求——”
林黛玉想了想，好像隻有這個詞最準確。
“什麼請求？”
“當有一天你坐上了你想去的那個位置，嚐試一下，將某些事情改成我說的那樣。”
“女人也可以做男人的事？”薛寶釵迅速理會過來。
“嗯，男人也一樣，如果他願意做女人做的事。”
林黛玉的要求聽起來很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神奇的是，薛寶釵這一刻竟然懂了。
“好，我答應你。”
不光懂了，甚至還有一點心動。
兩人回到府中，擁有的是兩天的休息時間，第三天，仍然需要進宮。
而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王熙鳳懷孕的消息。
林黛玉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至於王熙鳳跟賈璉二人之間到底怎麼回事，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再說了，王熙鳳雖然性格潑辣，做事爽利，但是要做出和離的事情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四大家族，除了感情，更多的還有利益的糾葛。
況且，在這個時候，賈璉隻不過是在男女之事上有些太過放蕩了，但是這對於這個時代的男人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大錯。
至少無論他在外頭怎麼胡鬧，都沒有動搖過鳳姐的地位。不知道該說他現實，還是該說他重情義。
林黛玉跟薛寶釵去看望鳳姐，鳳姐還是很高興的：“這孩子來的真是不巧，我才接回管家的差事，真真是不讓我消停。”
林黛玉心想，後頭恐怕還有不消停的事呢。不過既然知道說與不說都不會影響原著劇情，林黛玉也就不打算說了。
她可沒想讓自己變成個神棍。那可是要被火燒死的。
隻是，她自己覺得不要，但是早有行徑已經泄露了。
晚上賈母招林黛玉過去說話，林黛玉心中就有些惴惴的。
元春封妃那一天，因為不忍見賈母太過擔心，林黛玉還是暗示了一些，好讓賈母放心。
之後賈母因為忙於元春的事情，也沒有來得及搭理她，今天晚上還是第一回單獨招她過去說話，不忐忑是假的。
賈母這邊的菜色豐富，林黛玉在宮中原本就沒好好吃飯，這會兒早已經餓得有些前心貼後背了，也不客氣，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吃著。
她儀態甚好，雖然吃得快，但是絲毫不讓人覺得她吃得慌忙，任是怎麼看都好看。
甚至還破天荒地多吃了一碗飯，珍珠給她盛飯的時候還笑道：“林姑娘今兒個是在宮裏做了什麼了，竟吃得這樣多。”
林黛玉擺擺手道：“我這吃得不算多吧，我可正長個子呢，要是真吃那麼一點子，豈不是跟小鳥胃一樣了。”
“小鳥胃？哎喲喲，林姑娘真真是，這張嘴兒該不是用來吃飯的，用來說笑話才是真。”珍珠笑著給她重上了一碗京山橋米飯。
林黛玉吃進嘴裏才覺得滋味兒有些不同，抬頭看賈母：“老祖宗，這個米可是又換了？”
之前賈母一貫吃的是碧粳米，平常都是沒見著賣的，自家莊子上才會送，而且也不多，一個莊子出產那麼百來斤罷了，還得分往各處。
光是這幾個主子吃的碧粳米，都要好幾個莊子專門來拾掇。但今日的米，明顯比碧粳米要更加溫潤香甜。
換句話說，這米檔次比碧粳米更高。
賈母聞言笑了：“就說這丫頭的嘴刁，平日裏看著不聲不響不挑的，但是等閑的東西啊，進不了她的眼。但凡是好東西，她也從來不會看打眼過。”
鴛鴦正給賈母伺候茶呢，笑道：“林姑娘好刁的嘴，今兒個的確不是碧粳米，是京山橋米。”
林黛玉一愣，原先吃的碧粳米已經算是米中上品了，雖然出產少，十分珍貴，但是好歹也是能夠產出來的。
但是這京山橋米，可不是碧粳米那樣易得的，京山橋米原產於京山市孫橋鎮，其米質溫潤，青艮如玉，熟化好、腹白少，煮粥蒸飯噴香撲鼻，綿軟可口。
據《京山縣誌》記載，明嘉靖年間橋米就被作為覲獻皇帝的貢米，朝廷每年派官員到當地劃地圈田，監種監收。
這並不是莊子上種不種得出來的問題了，這是能不能種的問題。
不用說，這東西肯定是宮裏出來的。
貢米，在這個時候就是“皇家專用、別人用砍頭”的專有名詞，可不是後世為了銷售而搞出的廣告噱頭。
鴛鴦解釋道：“貴人特特讓人送來的，一共才得了這麼一擔，也沒往別處送，就隻在老太太這裏了，所以今兒個才特特請姑娘過來嚐嚐。”
嗯？真隻是請她過來嚐貢米，不是問話的？林黛玉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