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成日裏以淚洗麵

其實是這樣,上一次北靜王讓景木去把帕子取回來,為的便是不要出現今日這樣的狀況。

那張承誌是個心黑的,一看到帕子立馬就想到有朝一日一定可以用上,所以匆匆撿起文稿就離開了。

是以紫鵑跟停雲立馬轉頭回去也不見張承誌的蹤影。

但是景木是知道的啊,並且景木還要拿回那帕子,隻是張承誌也知曉當日最大的收獲就是那個帕子,便緊緊地攥在手裏,連文稿都不顧了。

在他看來,這帕子可是他跟榮華富貴的敲門磚,雖然過程肯定是曲折而猥瑣的,但是隻要前途是光明的,過程的“艱辛”又算得了什麼!

景木跟了一路都不見張承誌對那帕子鬆脫一點兒,好不容易見他終於走進人堆,不好拿著女子的帕子,勉強收回到袖子裏了,才算是找到了機會。

隻是機會隻有一次,雖然是放在袖子裏的,但是張承誌時不時就要摸一摸帕子還在不在,景木也是很煩,於是便臨時找了個路人,花高價買了兩張帕子。

那賣帕子的姑娘便名“顰兒”,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後來父母雙亡,寄居在舅舅家,偏生唯一疼她的舅舅也沒了,舅母又不喜兒子跟她來往過密,便各種苛責她。

她成日裏以淚洗麵,隻能夠繡些帕子香囊以解脫。

原本這姑娘已是對人生無望,她舅母已經將她高價賣給了別人,美其名是給她找了門好親事,其實不過是嫁給一個病秧子。

她不願意嫁,可是舅母收了錢,她沒法子,便將繡來的東西拿出來賣。

因這世上再無人關注她,她頗感自己隻是世間一縷幽魂,拚了命想要留下點什麼東西,所以花了些小心思,將自己的名字繡進去角落裏,為的便是有朝一日有人發現了,好歹也知道她曾經來過這世上。

她自己也知道手帕這些東西是賺不了什麼錢的,卻沒料到這一日突然見一個人急急忙忙扔下一張銀票,買了她兩張帕子。

那人幾乎是將帕子搶走的,姑娘嚇了一跳,以為有人搶東西,再一低頭看到那銀票的數額,頓時驚得不行,立刻就想要追上去。

然而她怎麼可能看到那個人的身影,那個人若不是為了買帕子,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夠看到他的蹤跡。

對,這個斥巨資買帕子的人便是景木了——自從上次跟北靜王齊齊陷入沒帶銀子的窘境之後,景木便做了牛皮錦囊,裏頭放些銀票。

他扔下銀票也實屬無奈之舉,因為金子銀子都太重,也太響,會影響他的活動,所以隻能夠帶銀票。

銀票這東西原本就是為大數額不方便攜帶的銀子準備的,所以他扔下的也隻能是大數額。

名叫“顰兒”的姑娘找了半天不見人,最終跪下來朝著景木離開的方向重重地磕了頭,這才拿著銀票,去找牙人退親——本就是將她買回去衝喜的,她要贖回自己的身契,然後離舅母家遠遠的!

而景木,拿到了這新帕子,略微翻了一下,雖然不甚滿意角落裏有字,擔心給那姑娘惹來麻煩,但是想來那姑娘能夠將繡字的帕子拿出來賣,應該也是覺得不打緊的。

況且他已跟了張承誌一路,等張承誌回到林家本家的老宅,可就不方便了。

本家這種地方,到處都是林家的眼線,不方便行動。

景木便混在人群中,擠到張承誌身邊,悄無聲息地換了那兩張帕子。

有人接近,張承誌本能地覺得不安,連忙伸手去捏,袖子裏的帕子還在,他才鬆了口氣。

對著景木離去的方向呸了一口子:“沒長眼睛的瞎鬼!”

而景木早已經借著人群的掩護離開,看到手中順利找回的帕子,去跟北靜王交差了。

當時便想著張承誌肯定有一日會拿這帕子說事兒的,所以才特特地取回來。

當時想著張承誌回去便能夠發現他一心好生藏著的,不過是路邊隨便買的帕子,自然跟林姑娘無關,任是他怎麼潑髒水也潑不到林姑娘身上的。

可是沒想到張承誌根本不知道林姑娘的閨名,隻當那“顰兒”二字便是林姑娘的名諱,這才鬧將上來。

景木心道這事兒沒辦妥當,為免王爺生氣,還是趁早去跟王爺坦白吧。

小院中,北靜王將眼睛從書中抬起來,墨黑的眸子中是一絲不解:“你是說——有人來向林姑娘提親?”

“正是,王爺,快去瞧瞧吧。”景木原本就是不怎麼會說話才做的暗衛,這會兒心中也不知是不是對北靜王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所以隻說張承誌來提親了。

北靜王沒說話,隻是臉色肉眼可見地變黑了。

景木頓時更加不敢說話了,隻偷眼看北靜王,見北靜王將手中的書按到了桌子上——是的,不是放,是按。

然後站起來,麵無表情地道:“自從林公上差,本王還沒有問過林公追查之事的情況,今日應當去問問了。”

景木一臉懵:“王爺您難道不是去阻止那張承誌向林大人提親的事兒嗎?”

然而很快,景木就從北靜王的臉上看出來自己不該說這話了,連忙噤聲,帶路。

到林家外院見客的華堂,下人一見北靜王來了,雖不知北靜王身份,但卻知道是府中貴客,連忙通傳。

林如海跟林黛玉這一對狐狸父女正準備收拾張承誌呢,聽聞北靜王來了,頓時覺得有些鬧心。

好端端的,北靜王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他們都已經準備要下手了,將張承誌打到徹底無翻身之力的,可是這北靜王畢竟是貴人,又是朝廷的人,他們私下的法子當然是不能夠讓北靜王知曉的。

父女二人對視一眼,隻能齊齊出來迎接北靜王,張承誌不知道來人是誰,此時正沉浸在帕子到底是真是假的懷疑中,隻低頭看帕子,也未敢跟著出去。

於是北靜王便見到林黛玉父女二人前來,那張承誌竟還好端端坐在堂中的景象,這模樣竟是將張承誌當貴客一般看待了。

北靜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