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被林張氏拉著去了綢緞鋪子對麵的茶樓裏，準備好好說道說道。
林黛玉坐下才喝了一盞茶，林張氏就迫不急地問道：“大姑娘，你方才說的貴府上要加人，是怎麼個意思啊？”
林黛玉慢悠悠地道：“府裏現在就我跟爹爹兩個人，平日裏也太過清靜了些。”
林張氏聽這話笑了：“姑娘果然是大了，懂得為禦史大人操心了，正是該添人呢。”
林黛玉笑笑沒說話。
說起來還有些好笑，在賈府裏，但凡是有點臉麵的主子，背後都有關係背景，再怎麼也是不好撕破臉的。
可是這回來淮揚小地方，這裏頭便是林家本家也透著股小家子氣，她倒不是看不起人，隻是這些人說話太不講究了些。
在賈府裏不是沒有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人，可是沒有做得如林張氏一般直白的。
這是赤/裸裸的不要臉麵了。
見著這樣的人，林黛玉連脾氣都發不出來。不在一個等量級上的人，實力懸殊，怎麼對陣？
林張氏猶自不覺，欲蓋彌彰地打聽道：“姑娘心裏可是有什麼人選了？若是有了，先跟嬸娘說說看。大姑娘不知道吧，這姑娘為爹爹操心是應該的，但是操心到這份上可就過了。”
這話倒是沒錯，沒有女兒操心爹爹房裏事的道理。
隻不過林張氏如今說來就有些搞笑了，若是不讓她操心，那先前林家族老找林黛玉又是說的什麼呢。
林黛玉愁眉苦臉地道：“就是沒人呢，所以才發愁。”
林張氏聽了，果然上當，立馬道：“大姑娘操心這事兒做什麼，交給嬸娘來做不就是了？姑娘不認識什麼人，嬸娘這裏的卻不少，保準挑好的給姑娘看看。”
林黛玉嘻嘻一笑：“這可輪不上我來挑，該是爹爹滿意才是。”
林張氏一滯，才想起來為什麼林家本家這麼多人都來找林黛玉了，可不正是因為林如海在續弦一事上油鹽不進麼？
“嬸娘若是有人選了，盡管跟爹爹說去，我保證沒有意見。”
林黛玉這話不假，雖說她不可能對爹爹未來續弦完全沒有想法、不考察，但是看林如海的品性，若是能夠通過林如海那一關，那人怎麼都錯不了的。
林張氏訕訕道：“禦史大人那麼忙，怎麼好拿這樣的小事去麻煩她，還是大姑娘你……”
林黛玉咳嗽一聲，正色道：“嬸娘，說起來侄女該是多謝嬸娘的，原本不知道規矩，差點兒就要插手爹爹的事，方才經過嬸娘的提點警示，這會兒才知道原是不該的，從這會兒起，若是誰跟我說爹爹續弦的事，便是有心要壞我名聲，嬸娘說是也不是？”
“是，啊？不是，我是說……”林張氏啞口無言，支支吾吾半天，怎麼說都覺得不對。
林黛玉這一會兒卻已經親親熱熱地挽了林張氏的手道：“嬸娘，我才買了些布料，還有首飾沒買呢，嬸娘真心待我好，陪我去挑挑看吧。”
林張氏方才才大出血了一回，這裏可不是什麼京城，動不動就幾百兩銀子的東西，那七八十兩可是連她的私房都供出去了。
眼下知道這個小的跟那個老的比起來，也是當仁不讓的狐狸性子，哪裏還肯上當，連忙道：“不了不了，我下晌還有事情，你自己去……不，讓湘湘陪你去吧！”
林張氏不肯再出錢了，但是剛才話已經放下了，這會兒拉不下臉來說不給錢，給吧，又生怕林黛玉手狠，首飾也不是衣服料子，若是林黛玉說要打兩根金釵，她可是萬萬出不起的。
還是讓平輩兒一起逛比較好，林黛玉怎麼都不會讓林湘湘出錢的。
林張氏便道：“湘湘，大姑娘才回來淮揚，地界不熟悉，湘湘你下午便陪著大姑娘逛逛。”
林湘湘心中憋屈，她當然不願意陪林黛玉逛啊，可是林張氏算是她的再生父母了，她若想過得好，就不能不聽林張氏的話。
林黛玉看了林湘湘一眼道：“既是不願意就算了吧，橫豎我也習慣了一個人逛。”
“哪裏有不願意哦，湘湘她是高興得傻了，傻孩子，還不快多謝大姑娘賞臉！”林張氏連忙拽了一把林湘湘。
林湘湘心裏委屈得不行，明明她比林黛玉要大，可是林張氏半分沒有讓林黛玉喊她姐姐的意思，還字字句句都是大姑娘。
便是在提醒她，此後她也該喊林黛玉大姑娘的，妄想把林黛玉壓製成“妹妹”？那是不可能的。
林湘湘忍了又忍，擠出笑來：“大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不願意，能夠跟大姑娘一起逛街，是我的體麵呢。”
不管心中多不願意，當著林張氏的麵，林湘湘必須伏低做小。
林張氏滿意地看了一眼林湘湘，將林湘湘推到林黛玉身邊：“那大姑娘好生逛著，我府裏有事，就先回去了。”
“嬸娘慢走。”林黛玉好笑地看著林張氏逃也似的走了。
這才轉過身來，看向林湘湘：“確定要跟我一起逛街？”
林湘湘扭過脖子哼一聲道：“逛就逛吧。”還怕你不成？
林黛玉笑了，她倒是不討厭有野心善鑽營的人，相反，她最是討厭傻白甜了。
便是雪雁這樣嬌憨的性子，那也是分得清輕重的，需要心機的地方，絕對半點兒不少。
林湘湘的出身她已看得分明，林家本家是沒有林湘湘這號人的，倒是聽說林張氏在身邊收留了幾個旁支的姑娘，放在本家養著。
若說起來，這操作跟賈母也差不多，賈母不也是喜歡年輕小女孩兒，史家的史湘雲，林家的林黛玉，薛家的薛寶釵，及至後來的邢蚰煙、薛寶琴等人，不都是在賈府裏養著的？
林張氏能夠有這樣的眼光也算是不錯，隻是賈母這麼做一是為了熱鬧，她情願花銀子嬌養著這些女孩兒，林張氏卻不然。
二來，賈母雖然喜歡出色的女孩兒，可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近前去的，能入得了賈母眼的，那家世背景也錯不了，即便不跟賈家聯姻，往後成親了做了一家主母，也能夠念著少年時這一段的恩情，管保各府上關係淡不了。
可林張氏這樣收養小女孩為的是什麼？又沒調教好，眼看著這林湘湘比林黛玉都大上幾歲，也到及笄年歲了，還這般懟天懟地的。
若是真有什麼揚州瘦馬的心思，難道就不怕林湘湘的性子壞了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