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辨認著這些生疏的麵孔，才露出微微的疑惑來，立馬就有嬤嬤上前來低聲在她耳邊道：“奴婢姓常，從前是伺候太太的人，小姐喚我常嬤嬤就好了。”
林黛玉點頭，低聲道：“勞煩嬤嬤了，我如今不大記得了。”
常嬤嬤眼圈微紅：“太太過世的時候姑娘還小，後麵幾年忙著處理太太的事務，沒多在姑娘麵前露臉，姑娘這去京城又是這麼些年歲，不認得也是應該的。”
林黛玉點點頭，常嬤嬤便道了：“除了兩個丫鬟是後來的，這些都是家裏的老人，沒敢讓生人過來驚擾姑娘。”
一邊說著，一邊讓仆婦下人們都一一介紹了自己，至於車夫等外男，便不用記，有什麼吩咐仆婦跟丫鬟去做便是了。
林黛玉尚且還好，雖然沒有在林家住過，但是一來有原身的記憶，二來看過原著自然知道林家的教養可比賈府好多了，這才頭一次見麵，就覺著不同了。
賈璉跟紫鵑等人瞧著，心裏都是暗暗驚心。
姑娘進京的時候才帶了一老一小兩個仆人，王嬤嬤日常大大咧咧，雪雁又太小，都覺察不出來什麼，隻當是普通人家罷了。
可是這會兒見麵才覺得林家果然是林家，不光是家大業大，就憑著人家這下人的出事料理能力，不知道要強過多少人去。
紫鵑尚且還沒說話，已經有丫鬟過來請示她：“紫鵑姐姐，姑娘船上用的東西可有慣用的、要緊的？”
那兩個丫鬟年紀並不比紫鵑小，上來便稱紫鵑是姐姐，顯然是知禮給紫鵑麵子。
紫鵑便說了幾樣，丫鬟又問紫鵑有沒有什麼要緊的東西，紫鵑又說了幾樣。
那兩個丫鬟便帶著仆婦過去收拾了，慣用的要緊的東西都用上好的黃花梨木箱子裝起來，並不曾讓人瞧見半點兒分毫。
另一些便用普通的木箱子裝了，紫鵑揣測這該是要收拾回去準備扔了或是賞了的，總不會用第二次的。
林家的奢華，不在於出場要多氣派輝煌，隻在這些小事上。
果然後頭在馬車上，除了紫鵑指了的東西之外，其他的器具一應都是林家的，隻有比賈家更好的，沒有更差的。
賈璉這邊有一個大總管事，兩個辦差的管事，並下人十餘人陪著，到岸上便再瞧不見林黛玉的人影了。
謔，這林家，規矩真大。
賈璉心中歎道，也不敢貿然動作，收起在船上那些浪蕩心思，誠誠懇懇地跟管事們交代了些事情。
王熙鳳臨時收拾出來的兩車東西，若是放在平時說那也是不俗了，可是賈璉分明瞧著林家的人收拾起來這些東西，目不斜視，半點兒沒有驚訝的樣子。
正想說是不是不識貨呢，就見人家連那大掛鍾的鍾擺都知道先拆下來收好，又用棉花裹了裏頭的指針跟齒輪，可見並不是沒見過這東西的。
相反，比大多數賈府的下人都更熟悉這些。
賈璉心道，真是好在有王熙鳳照料著，他先前還說走的那樣臨時，不要準備這些不實用的玩意兒了，現在想想，若是真不備著，恐怕該叫林家的人看低了去了。
淮揚距離金陵還有一段路程，上次林黛玉出發是坐賈家的小船，直接從淮揚出發的。
這次乘大船，先到了金陵，一下船便被林家的人給圍起來，竟是連跟北靜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林黛玉上了馬車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北靜王說跟她一起去淮揚的來著。
雖然她是不太情願，但是這不說一聲就走，看來也不是太好吧？
林黛玉琢磨了下，跟紫鵑低聲交流了兩句，叫停馬車，對常嬤嬤說道：“嬤嬤，方才想起來還有東西落在船上了，馬車暫停下，讓紫鵑上去幫我取下可好？”
常嬤嬤是何等人，她調教出來的丫鬟仆婦收拾東西可不會落下什麼來，這顯然是另有事情要辦。
常嬤嬤也不說破，隻頷首道：“聽憑姑娘吩咐。”
紫鵑便下了馬車，往船上去尋北靜王了，即便尋不著，也能托人給北靜王傳消息。
林黛玉見常嬤嬤什麼都不問，心裏也是讚賞不已，若是常嬤嬤太過熱情為林黛玉做事，難免會讓林黛玉覺得有些束手束腳不方便，若是不細致體貼，又未免會怠慢。
現在這樣是正正好的態度。
這樣一想林黛玉就更覺得事情嚴重了，看常嬤嬤跟今日過來的下人模樣，林家絕不是跟賈家一樣的篩子，處處都有規矩。
這樣的人家，怎麼會讓人將手伸到內院裏，分別害死了嫡子跟主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