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眼皮一跳，推了襲人一把：“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自去做，別拉上我。”
襲人看晴雯一眼：“你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嗎？二爺大了，現在連洗澡都不讓我們進去了，可見是已成了人，但是成親自然是要弱冠年紀，這中間還有許多年，你不想想自己，也該想想二爺。”
晴雯聽了這話，果然不再言語。
是了，寶玉大了，已通曉人事了，即便是要成親，這前頭也還有好多年，沒有哪家的少爺房裏沒人的。
晴雯自認跟寶玉之間是有些不一樣的情愫的，她隻不願意跟襲人一樣找各種機會想要跟寶玉既成好事，但是她心中也從來都覺得她跟寶玉是要做一對的。
若是寶玉要挑房裏人，晴雯心中自然認為，即便不是頭一個，也該是頭一號的。
寶玉對別人可未曾有對她這麼好。
襲人見晴雯總算是明白了，心中暗自得意，隻道：“今兒個看太太的意思，是要給林姑娘立規矩了，想來這事有八九成了。”
若是林黛玉要嫁出去，王夫人管她教養好不好呢，這是要做自己媳婦了，所以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打算好好調教調教。
晴雯賭氣道：“那又如何？”
襲人擰了一下晴雯胳膊上的嫩肉：“你往日最是機靈不過的了，今日怎的這麼笨？你跟林姑娘肖似，一則在二爺麵前很有體麵，若是選房裏人，除了你還有誰？”
“不是還有你麼？”晴雯可不會這麼容易就聽信了襲人，斜眼打量襲人，意思是看出了她不懷好意。
襲人心中暗恨，麵上卻不敢顯露出來，隻順著話說：“你既說我，我也不怕你知道，隻要老太太還要我一天，我自然是伺候到那天。”
晴雯斜眼看襲人，知道她是老太太轉指給寶玉的，若是寶玉挑人，老太太那邊肯定是會讓襲人頂上的。
“但是你就不一樣了，雖二爺喜歡你，可是後頭還有個林姑娘，你若是等到林姑娘進門那一日，二爺眼裏還有沒有你可就說不定了。”襲人輕聲道。
晴雯勃然大怒，她生平最恨別人貶低她跟寶玉的“真情”，更恨別人說她像林姑娘，如今襲人竟敢說寶玉同她親近是因為林姑娘，這可是戳中她的肺管子了。
若不是擔心動靜大了讓別人聽到，晴雯是當場就要撕襲人的。
襲人見晴雯怒了，連忙安撫道：“你知道你不愛聽這個，我也是把你當親妹妹才這麼跟你說的，不然何故過來討嫌！”
晴雯的胸脯起伏不定，恨恨地看著襲人：“那你到底要說什麼？若隻是為氣我來的，那就免了。”
襲人忙道：“我是要說正經事呢，前頭你也知道了，太太如今雖有些看上林姑娘了，但是顯然是不滿意的，給林姑娘挑刺呢。”
“往日太太就不太喜歡你，今日給林姑娘挑刺混了個沒臉，往後自然是不會這麼大張旗鼓地來，長久下來心裏憋屈著，可不就要遷怒到你頭上？”
“你若還不早做打算，恐怕林姑娘還沒進門，你就要先出府去了，等都等不到那一日！”
晴雯氣道：“我橫豎是不會出府的，若是叫我出去了，我就一頭撞死在那柱子上。”
襲人忙勸道：“又說胡話了不是，我是真心勸你才跟你說這些，其實也不必我說，你自己個兒就能想明白，今日不過是撞見你了，才提點你兩句，你若不愛聽，往後我不提就是了。”
襲人若是急忙忙推著晴雯走，那晴雯是肯定不會走的，少不得還要把襲人罵一頓。
但是襲人這真真假假摻和著，又說自己不理會了，晴雯反倒真覺得她是自己個兒想明白的這節，她一貫是個脾氣上臉的人，當即臉就垮了下來。
襲人故意歎道：“好了好了，我還有事忙，本來還能跟你多說兩句的，你不愛聽，我不討嫌，往後再說吧。”
晴雯是個別扭性子，襲人不說，她還就非要聽了：“別裝樣子了，你今兒是不是準備了什麼話？盡管說出來吧，橫豎不多這一句。”
襲人道：“我哪裏還有什麼話說，不過勸你早做打算罷了，你既不想出府，那就該想想如何留在府裏。”
晴雯一怔，本以為襲人要說出什麼餿點子來，不料襲人說的還真是替她打算的話。
晴雯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這會兒低頭悶聲道：“我省得了，多謝你提點。”
襲人見事情成了一半，心中舒暢，這才說出最後的話：“你總看不起我們纏著寶玉，但是咱們都是一模樣的出身，離了這府裏，如何能夠過得下去？難道真要跟外頭那些男人過去？”
“你比我好，你生的這模樣是我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你不愛，我卻求都求不來，若我是你，趁著林姑娘沒進門，先跟了寶玉，男人都是一模樣的，到時候你先讓寶玉嚐了滋味，寶玉哪裏還知道誰先誰後。”
晴雯冷笑：“原來是在這裏等著我的，我說呢。”
晴雯一雙眼睛跟照妖鏡一樣盯著襲人，襲人毛嗖嗖的，知道自己暴露了。
但是沒辦法，她癡纏寶玉不得，如今寶玉常在外行走，見麵的時間本就少了許多，襲人更是尋不到機會。
想來想去，秋紋碧痕那幾個是不中用的，倒是這晴雯，模樣好，性子傲，往日寶玉都要高看她一眼的，說不定她能行。
那就把這頭一個的位置讓給她，若是晴雯能夠吃上肉，往後少不得她也能喝上湯。
況且襲人自認為滿屋子的丫頭裏沒有比她更溫柔的了，晴雯這性子，恐怕不能讓寶玉快活，她到時候再好好教寶玉就是了。
眼下的關鍵，便是要晴雯自己“想通”，不要浪費了這張跟林姑娘肖似的臉龐，趁著寶玉糊塗的時候，做成好事。
男人嘛，一開了葷哪裏還能夠吃得下素的，到時候她上了，再去太太那裏吹吹風，告訴太太是晴雯勾引的寶玉，太太自然是有計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