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大意了,不知不覺已經在賈家住了這麼幾年,因為跟林如海一直有書信往來,便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慢慢找機會回去。
結果後頭又因為進宮的事情耽擱了,時至今日,她竟然還沒見到她這位探花父親。
現在她想起來了,原著中便是在賈瑞因風月寶鑒過世之後,便傳來林如海重病的消息,賈璉送林黛玉回去看望林如海。
秦可卿便是在這之後過世,因公公賈珍癡戀秦可卿,以至於走火入魔,給秦可卿辦了個盛大的喪事,也是引起皇上不滿的主要誘因。
林黛玉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回去!
秦可卿見她模樣有異,連忙勸道:“你也別太著急,你父親不是月月都有信來嗎?信上沒說什麼事,可見是還好。”
林黛玉心道,哪裏是還好,不過是報喜不報憂罷了。
前世林如海怎麼過世的她不太清楚,但是據一些紅學分析文章所言,林如海患得正是肺結核,林黛玉回去料理林如海的後事時,也感染了肺結核,最終回到賈家,因肺結核咳血而亡。
秦可卿再三叮囑:“姑娘千萬莫要著急,若說急,誰急得過我?”
這話是真,如果林如海死了,那下一個就是她了。
秦可卿此刻心裏也打鼓呢,她身上這病也是時好時壞,雖死過一次的了,但是誰知道還會不會死第二次?
林黛玉失魂落魄地回了,王熙鳳一路上瞧著奇怪,問了幾次,林黛玉隻也不肯說。
因為林黛玉心中知曉,這件事誰也幫不了忙,隻有北靜王。
北靜王送她進宮的,一定能夠想辦法送她回江南!
說去就去,林黛玉立刻去找王夫人,請牌子出府。
這王夫人剛當家,握著掌家的權,隻可恨下頭的人都是讓王熙鳳給調/教過的,糊弄起人來,一套接一套的,她自做了媳婦就在享福,哪裏見過這般場麵。
如今隻恨府裏的人不服管教,擅作主張,但凡她問起來,都說“慣例是這樣的”,把王夫人氣個倒仰。
又及賈政賈赦兩個花錢如流水,在外頭買什麼東西,隻管記在府裏的賬上,從來也不管府裏有沒有錢。
王熙鳳從前都是想辦法周轉,王夫人哪裏會這個,不過多時,便連薛姨媽給她送的銀子也都折進去了,還不知道折在哪裏了。
才覺得自己是被人誆騙了,如今來找她的隻有為了要錢的,說正經事的一個都無,倒是去問平兒跟鴛鴦更多一些。
王夫人生了許久的悶氣,這才好不容易見著林黛玉過來,說要出府。
王夫人便問了:“你昨日才進宮的,如今尚有宮裏人看著,這樣進進出出,倒是不好。”
林黛玉此時心中隻掛念林如海的事,哪裏耐煩跟王夫人說什麼,隻找了個由頭:“往日也是去觀裏念經的,昨日夢到母親,該是去拜拜。”
王夫人好不容易才有件事能夠拿主意,又一貫知曉林黛玉跟王熙鳳關係好,此時哪有不使絆子的。
便道:“你母親若是有什麼,也該向老太太說一聲,老太太那院子裏就有小佛堂,該是最清靜的地方了,何不去那處?”
林黛玉看出來王夫人就是故意卡她,沉下氣來,道:“今日我是必定要出府的,母親說了,往日她在這府裏要做什麼從來都是直做什麼的,便是出去外頭跟少爺們一樣鮮衣怒馬簪花遊街,老祖宗也不拘著她。”
“如今我隻是要去給母親念經,便連門也出不得,聽著倒是母親去了,規矩也改了。”
林黛玉涼涼地說道,王夫人心中一個咯噔,這倒是,她進府的時候賈敏還沒有出嫁,她在王家也是嬌養的女孩兒,但是從來沒見過賈敏那樣明媚瀟灑的小姐,直覺得那才是小姐的模樣。
這會兒聽林黛玉抬出賈敏來,王夫人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羨慕,一麵有點怕賈敏當年的風頭,一麵又覺得當年被她蓋過去的風頭,如今合該還在林黛玉身上。
林黛玉沒有給王夫人說話的機會,直接道:“我今日必定要出府,舅母是給牌子不給?”
王夫人哼哼唧唧還想拿喬:“我倒也不是不給,隻是你一個姑娘家的,成日裏往外跑,到底……”
“我知道了。”林黛玉頭也不回,直接邁步朝賈母院子裏去了。
王夫人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林黛玉出了門,才反應過來,一口氣堵在胸口,頓時撅了過去。
旁邊金釧兒連忙喊人:“來人!快些來人!太太暈過去了!”
林黛玉沒有聽到背後的動靜,隻徑直往老夫人院子裏去了,直白說道:“老祖宗,我今日要出門去。”
賈母正要拉她過來問出門做甚麼,見林黛玉麵色凝固,突然想到什麼,頓時不語。
賈母這樣的老人精,隻是不管家而已,但是這府裏哪裏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呢,林黛玉這屢屢出府,心多大才會不放在心上?
賈母看著漸漸長大的林黛玉,跟初入府時已經大不一樣了,便隻道:“你去吧,若是那裏拿不到牌子,找鴛鴦也是一樣的。”
林黛玉聽了,眼眶有些微熱,可是如今是緊要關頭,她萬萬不可因為哭而生病,便硬生生忍了下來,隻退後幾步,跪在地上給賈母磕了三個響頭。
賈母顫顫巍巍,想要起身扶她,卻到底是沒動:“你去吧。”
她知道,她這個孫女兒不同常人,這滿府的人沒一個看得出賈家的頹勢的,便是王熙鳳,看出來有些不妥,卻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深思,隻拚命想辦法轉圜。
隻是這頹勢太大了,忙碌一場,也不過是拆了東牆補西牆。
唯獨林黛玉,她今日從林黛玉眼裏看出來了,這個外孫女兒,眼中跟她有一樣的擔憂。
她尚且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是光憑林黛玉這一求出府,二磕頭,便知道林黛玉麵臨的事情不小,恐怕是,一旦不好,便會引起山崩地裂之變,林家,賈家,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