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自是不知賈母已經誤會了,又在床上躺了兩日才好。
心中明了,她跟寶玉之間的因緣不理清了,恐怕還是要互相牽連。
林黛玉心道,隻是不知道這因緣是不是一定要用姻緣來報,若真是這樣,其實嫁給他也無妨,反正她心裏沒什麼兒女情長的想法。
況且,單單看賈寶玉,家世顯赫,外貌出眾,才情學問也都不差,現在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屁孩,若是好好改造一番,也不一定不能夠接受。
賈寶玉自從知道他病了林黛玉也跟著病了,病中還一直喊著他的名字,心中感動不已,隻道林妹妹是懂他的,因而這幾日都是晚上被賈母王夫人等勸回,第二日一早就要來看林黛玉的。
林黛玉有了要改造賈寶玉的想法,倒是也不避諱他了,要看就看吧,又不會少塊肉。
王熙鳳倒是眉梢眼角都透露著對這一對的打趣之意,不過是因為二人身子未好,不好明說罷了。
隻有王夫人愈發的愁苦起來,待要說什麼,又不敢在老太太麵前漏了怯。
偏這時候又出了一檔子事來,倒是讓王夫人決心隱忍不發,且容兩個小的好一好也不打緊。
原來是這樣,寶玉到底身子好些,前些日子又被親爹賈政罵過,這兩日身上才好些,不敢耽擱,去了族學上課。
寶玉跟秦鍾二人都生的花朵兒一般的模樣,秦鍾靦腆溫柔,未語麵先紅,怯怯羞羞,有女兒之風。
而寶玉又是天生能夠體察人情,對秦鍾的小性子一如對府中的姐妹們般包容,伏低做小輕言細語哄著的時候多。
那秦鍾身為秦可卿的弟弟,學問也不錯,是個能夠靜下心來求學的,寶玉亦是聽了林黛玉的話,近日來也發了狠要好好讀一讀書,因而兩人跟族學中那些混日子的少爺公子們常常湊不到一塊兒去,隻兩個人單獨攜了書到後頭去讀。
時間一長,族學裏不免就有些同窗起了疑。
偏生這族學裏頭,一池水早就讓薛蟠給攪混了——原來薛蟠進府之後知道賈家有族學,學中不少如寶玉秦鍾這般青年子弟。
有不少學生都被他哄騙過的,隻因圖了薛蟠的銀錢吃穿。其中有兩個慣常被學堂中的人取消外號“香憐”、“玉愛”,很是得寵了一段時間。
這兩人跟秦鍾一般都有女兒家情態,時日一長,便覺得秦鍾是跟他們一般的人,有心想要結交一番。
這日秦鍾跟其中那個“香憐”便對上了眼,悄悄到後頭去說話,豈料被薛蟠的一個狗腿子金榮給撞見了,頓時就不好了,叫來不少人,隻給秦鍾香憐編排上一些不堪的汙言穢語。
寧國府的賈薔自然是跟賈蓉好的,見賈蓉的小舅子秦鍾被人欺負,當然不能忍,但是又怕得罪了薛蟠,便隻來找寶玉。
可巧寶玉不在,隻寶玉的幾個小廝,茗煙、鋤藥、掃紅、墨雨在,為首的就是家生子茗煙,本就是個混不吝的,也不去想這其中的關節牽連,隻找人來要金榮幾個道歉,金榮等人自是不服,連寶玉也一起罵上了,這下茗煙等人就忍不了了,叫罵的,動手的,場麵自是混亂不提。
外頭寶玉的幾個大仆人聽見裏麵的動靜,連忙進來,寶玉早見秦鍾被金榮打得頭上起了一層油皮,隻拿衣裳替他揉,心裏又驚又怒,見李貴等人喝住了眾人,便命:“李貴,收書!拉馬來,我們去回太爺去!我們被人欺負了,不敢說別的,被人打了,瑞大爺還偏幫他們,倒說起我們的不是了。這還在這裏念什麼書!不如散了吧!”
那賈瑞便是賈家的一門遠親,不過在族學裏做了個管教之類的差事,平日裏便有些捧高踩低的,一麵又不服氣寶玉等人的富貴雍容,今日混戰中身為管教不管教,反而處處挑唆自是不說。
眼下見寶玉急了,連忙解釋:“我吆喝了,都聽不著。”
寶玉等人雖是單純,但是並不蠢笨,見賈瑞仍不認錯悔改,便隻說要去告老太爺。秦鍾亦是被金榮說的那些編排話給嚇到了,直哭道:“若是金榮在這裏,我是必不來這裏念書的。”
寶玉更是氣自己的好友被人欺負成這樣,問了李貴金榮的來曆,不過是賈家一個不知道偏到何處的偏房,竟然就敢在族學裏帶頭鬧事,還挑唆人打秦鍾,怒不可遏。
賈瑞心中早已嚇得不行,強按了金榮的頭給寶玉秦鍾賠不是,還給秦鍾磕了頭,這才算過去。
寶玉素來也不是個仗勢欺人的主,今日生氣一是因為秦鍾茗煙被打,二是因為厭煩那些個淫詞穢語,所以才話說狠了,見賈瑞跟金榮賠禮道歉了,便也沒做絕,自是散了家去了。
可是這金榮不是個好貨色,被人強壓著給秦鍾磕了頭,越想越不服氣,心道:“秦鍾不過是賈蓉的小舅子,又不是賈家的子孫,也不過是和我一樣,隻因仗著和寶玉好,就目中無人,我必定尋些事來好教他知道好歹!”
因而,不多時,便傳出了寶玉跟秦鍾的流言。
王夫人聽到這話,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前頭的大兒子去了,隻留下一個如今才尚不到垂髫的小兒,話雖然不能夠說,但是誰又知道那孩子養不養得大?
如今獨獨一個寶玉,若是真像他們說的那樣,榮國府二房豈不是要斷了血脈?
想她生出兩個兒子來,俱都鍾靈毓秀,從來不曾想過有絕後的可能,一聽到這個便覺得心神俱碎。
因而再見到黛玉,見賈母有意撮合黛玉跟寶玉,便也不再多說什麼。
隻是心中到底不喜歡黛玉身子不康健,又是個性子大的,隻道是如今年歲尚小,又是在家中養著的,隻要不做出什麼事體來,便讓她陪著寶玉玩又如何?
總比陪著外頭那些個人玩好吧?
隻王夫人這樣想,不敢惹急了寶玉,又要顧忌著跟寧國府的關係,不好攔著他跟秦鍾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