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雖不知道秦可卿到底是哪一朝哪一位皇帝的女兒,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當今皇上容不下秦可卿,能夠容忍她躲在寧國府中安生度日已經很好。
可是因著四王八公因某些原因不顧皇上臉麵,齊齊出現在秦可卿的喪禮上,才會讓皇上憤怒,繼而對這些不知收斂的家族下手。
林黛玉皺眉,很是不解,聽秦鍾這麼說,知道她進宮的事跟秦可卿恐怕脫不了幹係。
既然知道她身份特殊,為皇上所不容,林黛玉當然不想跟秦可卿扯上關係,此刻看秦鍾的眼神也不算太好。
不知道這一對姐弟打的什麼主意,憑什麼又為什麼送她進宮。
不多時,寶玉見林黛玉跟秦鍾從遊廊後轉回來,隻覺得心神俱碎,竟是半點課業也無法進行,渾渾不知天日,連族學的先生問起典故都答不上來。
寶玉直直地看著黛玉跟秦鍾,林黛玉當然不懂這些個詩詞典故什麼的,自從穿越過來,除了一手字跟些雜文傳記她還算過得去之外,其他的什麼琴棋書畫她都往低調的路子上壓。
秦鍾小聲提醒:“這一處是出自……”
林黛玉正煩著秦可卿跟秦鍾呢,聽到秦鍾說話,下意識就瞪了一眼過去。
可這一眼直教賈寶玉如天雷轟頂,心道林妹妹心裏眼裏半分他都沒有,如今被問的是他,可林妹妹隻看秦鍾。
因又覺得秦鍾唇紅齒白,姿態風/流靦腆,更覺得自己是個俗物,萬配不上這樣神仙般的兩個人兒,竟是在族學裏發起癡來:“這什麼典故,我是一概不知的!”
不到下半晌,這話就傳進榮國府裏,下學時,賈政身邊的小廝專門來請:“二爺,老爺有請。”
賈寶玉如喪考妣,垂頭喪氣地跟著去了。
林黛玉心裏倒是有些愧疚,說到底,賈寶玉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前世還在讀小學的年紀,對他要求這麼高做什麼?
再說了,榮國府裏,賈璉她肯定是不敢去碰的,連王熙鳳都敢坑的人,不管是腦子還是心機,那都不是輕易能夠對付的。
賈環不說了,就沒什麼存在感。
隻有賈寶玉,或許培養好了,跟林如海一樣考個功名下來,又或是跟賈璉一樣擅長經商,憑他心思純真善良,總不會虧待這滿府的人。畢竟這裏頭,是有些人對林黛玉真心不錯的。
林黛玉歎口氣,心道這就是男權社會的不方便之處了,從薛寶釵身上就能夠看出來,薛寶釵的人品學問心機比什麼人差了嗎?可是還不是得依托薛蟠那混子?
不然薛家的產業半分都留不下來,這時候的人們,總打著家族的名義欺負孤兒寡母。
林黛玉心中有溝壑萬千,到底還是要個人來做吉祥物,擋在前頭。
想到未來要遭遇的變故,林黛玉還是很警覺的,叫上秦鍾跟寶釵等人一起去了。
才去到賈政的院子外頭,就見賈政院中不少相公清客都在,顯是正跟賈政閑談呢,就聽到族學裏傳來的消息。
賈政覺得丟不起這個人,因而把賈寶玉叫來,問他。
寶玉才說了上學,賈政就冷笑道:“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個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的話,你隻玩你的去才是正理,仔細站髒了我這地,靠髒了我的門!”
眾清客相公們都起身笑道:“老世翁又何必如此,今日世兄一去,二三年就可顯身成名了,斷不似往年仍做小兒姿態了。”
賈政臉色不改,隻模樣連看都不願看寶玉一眼,問道:“跟寶玉的是誰?”
外頭答了是李貴,賈政又喝問李貴:“你們成日家跟他上學,他到底念了些什麼書!今日連典都說不出,倒念了些不知所謂的流言混語!等我閑一閑,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不長進的算賬!”
寶玉渾身一震,李貴更是嚇得雙膝跪下,摘了帽子,碰頭有聲,連聲道:“是,是,是,二爺已念到第三本《詩經》,什麼‘呦呦鹿鳴,荷葉浮萍’,小的不敢撒謊……”
說得滿座哄笑起來,自是知道李貴不讀書,故而不知道《詩經》中“呦呦鹿鳴,浮野之萍”這些。
賈政也撐不住笑了,又問起秦鍾來:“聽說秦相公今日答得甚好,賞些好硯台去。”
外頭林黛玉聽了半天,才見寶玉跟李貴出來,李貴哆哆嗦嗦地捧著一方硯台,林黛玉打眼一看,應該是好東西。
秦鍾羞怯不敢受,隻連連擺手,拿眼看寶玉。
寶玉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頭,近日接連受打擊,好好一個少年郎,竟然深沉消極得可怕。
林黛玉心中愧疚,又隱隱覺得身上不舒服。
等到諸人回去,還沒用過晚飯,林黛玉就忽然暈了一暈,好在紫鵑身子已大好,連忙扶住她:“姑娘這是怎麼了?”
林黛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可是隻覺得有出氣沒進氣,那種渾身無力仿佛隨時要猝死的感覺又來了,林黛玉艱難吐出一句:“我要不行了……”
紫鵑嚇得連聲呼喚琥珀跟雪雁,琥珀連忙去老太太那裏請大夫,雪雁一咬牙,去找王熙鳳。
琥珀才進老太太院子裏,就見這邊也是一片人仰馬翻,王夫人扶著已然犯癡手舞足蹈口中胡亂叫嚷什麼“不如歸去不如歸去”的寶玉,眼淚漣漣地埋怨賈政:“你何必又要這樣罵他!他素來身子不好,三五日才去得一日學堂,便有一二出作得不好又是什麼罪過!”
一旁麵色不虞的賈政皺眉喝道:“你這婦道人家,豈知做學問貴在持之以恒,這樣的禍害東西,都叫你們養壞了,能念出什麼書來!”
王夫人哭得不行:“那你今日見他這樣病將了就好了?”
賈政臉色一沉,可是看著如今寶玉這樣癡狂癲傻,心裏亦是後悔,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賈母將個龍鍾手杖敲得邦邦響:“我是欠了你們的!才好些日子就這樣鬧將起來!”
賈母教訓賈政,賈政自然是不敢言語的,靜默半天,等著大夫給寶玉安撫好了,才默默離開。
琥珀在外頭候著,心裏猶豫了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