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在裏間，靠在浴桶裏，等著襲人進來給他洗澡。
隻是往常都是這樣，洗澡的時候也常跟丫鬟們玩耍，一貫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今日襲人給他洗澡，尤其是洗到大腿根子的時候，寶玉沒由來的一陣尷尬，下意識縮瑟了一下。
襲人因笑道：“二爺長大了，知羞了。”
寶玉低頭不肯說話，隻是襲人的手再來，寶玉還是躲避。
“不知為何今日總覺得怪異。”氣氛太尷尬，寶玉幹脆開口說話轉移一下注意力。
襲人心道，當然怪異，今日你成人，我若是不使出些手段來，誰知道會讓哪個小蹄子先得手？
一眼不錯你都要去吃別人胭脂，如今知道你已成人，吃胭脂還是小的，誰知道會吃到什麼。
襲人一邊想，手中一邊用了些技法，悄悄就順著寶玉的腿根往上了，把寶玉鬧得一激靈，按住襲人的手道：“襲人姐姐可別了，我自己來。”
寶玉到底是男孩，雖然年歲還小，但是用了力氣擋住襲人，襲人竟然也一時不得進。
襲人道：“二爺如今長大了，可是嫌我伺候的不好了？”
寶玉連忙搖頭：“沒有的事，我隻是聽紫鵑姐姐說，林妹妹日常洗澡都是自己來，隻讓人在外頭守著。便是二妹妹，身邊也隻一個伺候的嬤嬤，連衣裳都要自己洗呢。”
二妹妹便是史湘雲，因父母雙亡，隻由叔叔嬸嬸養著，老祖宗疼她，隔三差五就接她到這裏來住著。
在榮國府裏自是不必說，伺候的人決計不會少，但是在那邊府裏的時候，史湘雲身邊的人便不算多，因而早早的也學會了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史湘雲上次知道寶玉到現在洗澡還要人幫忙，也是笑過的。
襲人心中不舒服，道：“二爺如今隻聽外人的，我們的話便跟耳旁風一樣，再進不得二爺的耳中了。”
平日裏寶玉都是寵著襲人她們幾個的，素來也喜歡襲人溫婉細致，不像晴雯那幾個每每都要氣他。
可是今日襲人說的這話他不愛聽：“林妹妹跟二妹妹如何是外人了？林妹妹那是跟我一處的，親得不能再親，老祖宗都說二妹妹該是我家的人，襲人姐姐這話莫要再說了。”
襲人臉上一窘，知道說錯了話，但她從來就不是個愛麵子的人，在主子麵前能夠讓自己低到塵埃裏去。
因而低聲道：“我說的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隻往常我叫過你多少回自己洗，也是不肯的。如今林姑娘跟史姑娘才說了一句，二爺就反過來罵我一通……”
襲人聲音低柔，帶著一種說不出委屈跟隱忍。
寶玉心中又軟了：“我也不是說你，隻是我長大了，林妹妹說得對，人是什麼年歲就要做什麼事。我愛玩慣了，但是卻不能夠連累你們，你暫且幫我洗著，一邊教我，還有晴雯麝月她們，往後都在外頭伺候著吧，我雖不甚會，但是學學總該會的。”
寶玉心中想明白此節，心情輕鬆，讓襲人幫忙給搓澡，隻圍了汗巾子在腰上，那裏頭自己拿手搓了，再不肯叫襲人動半下。
襲人一口老血悶在心裏，她不光沒得手不說，還要去跟晴雯麝月她們說往後不讓她們伺候了，隻她能夠進來。
憑那幾個小蹄子的本事，往後不知要給她吃多少眼刀子。
可是襲人也舍不得放棄這個機會，隻要寶玉還肯讓她貼身伺候洗澡，她不信引不到寶玉上鉤。
若是她這會兒拒絕了，寶玉給了別人，那可就真是說不清了。
襲人這頭伺候著寶玉洗澡，後麵跟晴雯麝月媚人秋紋幾個如何生了嫌隙自是不說。
隻寶玉因為黛玉不喜，潛移默化中已經變了許多，竟是改變了這一處的實情。又因為這個，襲人倒是把黛玉給恨上了，隻恨這個林姑娘自己不愛與人交往，偏又哄得寶玉什麼都聽她的，真是可恨！
然而黛玉因為不常來寶玉這裏，也不關心寶玉跟何人交好，這邊的事自是半點兒都不知道。
黛玉現在正是安慰王熙鳳呢。
上回黛玉提醒王熙鳳回去查查賈璉的事，王熙鳳心中存疑，回去之後果然找到機會查了——賈璉送她的一個玩意裏，有避孕的麝香。
王熙鳳拿著那個樣式精美華貴的小玩意兒，四肢冰涼，隻覺得靈魂出竅，愣是在屋子裏坐了一下午不曾出去。
到了晚飯時分，平兒來喚：“二/奶奶，該用飯了。”
王熙鳳依然癡癡傻傻，連話也不知道回。
平兒連忙過來探王熙鳳的眼神跟體熱：“二/奶奶這是怎麼了？手腳怎的這樣冰涼？可是穿得少了？”
又是啊喲一聲，給王熙鳳披上衣裳，又喚小丫頭過來拿了個手爐，親自握著王熙鳳的手捧著，一邊給她搓手。
等到王熙鳳漸漸回過神來，平兒亦是輕聲細語：“二/奶奶剛才是怎麼了，真真是嚇到我了。”
王熙鳳看著平兒，往常波光流轉的眼睛此刻顯得很是冷漠無神，平兒心裏慌得很，隻擔心王熙鳳是不是被魘住了。
王熙鳳忽的道：“平兒，我成親幾年了？”
平兒道：“兩年有餘了。”
王熙鳳苦笑：“為何就是沒有子嗣緣分？”
平兒心中一陣酸楚，她自然是知道王熙鳳別的事情上有多得意多努力，隻是日常總為這個傷心，背著人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
平兒心疼道：“二/奶奶莫要著急，會有的，都道好事多磨，越是好的越是在後頭呢。”
王熙鳳看著平兒，甚至不知該不該相信平兒了，她信任平兒甚至多過賈璉。
好多事情賈璉都不知道，她隻放心交給平兒，隻跟平兒說。
像是看大夫也是，她看過多少大夫，吃過多少藥，失望過多少次，平兒都知道。
豈不知往日裏每一次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平兒是不是也在心裏說她活該呢。
王熙鳳瞧著外頭壓下來的暮色，心裏一樣暗沉沉。
“平兒，選個日子，將你過了明路吧。”王熙鳳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