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族學

有了這般想法,賈寶玉心中驀的一陣酸楚,自覺已經明了黛玉心中所憂慮,便生起一股誌氣來,勢要護黛玉一世,不肯讓她孤獨度日。

寶玉跟黛玉身子好了,黛玉心中有愧,寶玉又多出些愛護心思,關係倒是更加融洽了。

薛寶釵日常便跟著三春一處去賈家族學,這下算是家裏的、外頭來的姑娘都在族學上課,林黛玉也不得不去了。

全因為,若是不去,賈母便要日日把她箍在身邊,不肯再讓她出府,也見不得她受一點累一點苦,連吃飯都要琥珀喂,林黛玉自己想動手還不行。

林黛玉當然不肯,這樣下去恐怕真是要養廢了,府裏出不了,那次選項便是族學了,至少族學鬆動些。

說做就做,林黛玉立馬叫紫鵑給自己準備文房四寶,帶著雪雁上課去了。琥珀倒是放心不下:“姑娘,雪雁還小,不若奴婢伺候著吧?”

林黛玉笑道:“姐姐白日夜裏都守著我,這眼看著才半個月,都瘦了一大圈,姐姐還是歇息著吧,不然老祖宗該說我逮著姐姐不放了。”

一邊說一邊打量著琥珀的神情,嘴角輕輕彎起:“不過琥珀姐姐說得對,雪雁還是年紀小了些,那便讓紫鵑姐姐陪我上學去吧。”

琥珀聞言,連忙道:“那自然是好的,姑娘小心著些。”

如是,到底是用紫鵑換下了雪雁,雪雁年紀小些,正是喜歡玩的時候,被留下來老大不願意,在琥珀麵前哼一聲,轉頭去找小紅幾個玩丟石子了。

琥珀在房間裏坐著針線,見王嬤嬤也如往常一般吃過飯便去找幾個門房婆子閑話打牌去了,便拿起一個荷包,自言自語道:“姑娘這個荷包做個什麼樣式的好呢?我去問問周嫂子。”

說著便出了門,先去了周嫂子那邊,討要了花樣之後,卻沒有立刻回來,而是繞去了寶玉的院子。

悄悄找了襲人說話。隻是她沒注意到,她這樣小心,背後卻也跟著個人影。

再說林黛玉跟紫鵑進了學堂,才知道這學堂可不一般,說是賈家的族學,但是賈王史薛家中不少女孩子都在這裏學。

她們幾個自然是不一樣的,上二樓有專門的女先生教導,其他女孩子便在一樓,十多個女孩子在一起嘰嘰喳喳的。

二樓的姑娘們自然是矜持些,但是今日見三春跟寶釵帶了個年紀小模樣卻驚豔的小姑娘過來,女孩子們也都忍不住圍上來:“賈三姑娘,這是你們家哪位姑娘?生得如此好看?”

林黛玉笑了,探春也笑道:“這是我們家林姑娘,我們府上先頭姑奶奶家的姑娘,姓林。”

便有女孩子眨眼道:“原來是林姑娘,真是個清靈人兒。”

林黛玉福身謝道,又問了那姑娘名諱——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這麼個可愛的姑娘,誰不喜歡呢?

忽的旁邊有一人道:“怎麼什麼人都能夠上這二樓來了?吵吵鬧鬧的,喜歡說的話去下麵啊!”

嗯哼?挑釁的這就來了?果然學校小社會啊。

林黛玉姿容優雅地轉身,看著一個年歲不大的姑娘,正坐在書案前,脊背挺直,狀似一絲不苟地看書。

隻是那刻意做出來的專注神色,配上沒有停歇的嘴,倒是格外違和。

林黛玉微微笑道:“原來學院裏竟然有不讓人說話的規矩?”

三春忍不住笑道,寶釵也是無奈笑著擰了一把林黛玉:“你個促狹的,學院何曾有這樣的規矩了。”

林黛玉嘻嘻笑著:“既然沒有這樣的規矩,先生又沒來,如何咱們就說不得話?莫非這學堂是修那閉口禪的地方?”

眼看著那挑刺的姑娘臉色變,林黛玉也沒給機會她插嘴:“不過這樣看來不是咱們來錯地方了,該是修閉口禪的人去修禪的地方,何必來賈家族學呢?”

那姑娘雖然出身不低,但是到底不是賈家的人,是衝著賈家族學的名頭過來的,卻讓林黛玉給懟了個正著,頓時漲紅著臉道:“你又何曾是賈家人了?”

林黛玉麵不改色:“我母親從前是賈家最為尊貴的姑奶奶,我身體裏流著一半母親的血,好歹我也算個半個賈家人。”

三春跟寶釵聽到這句“半個賈家人”,卻是想到了別的地方,齊齊捂著嘴笑了。

那姑娘隻以為大家都在笑她,氣得把書往地上一扔,扭頭就要出去。

林黛玉卻是腦中閃過一個人影:“等下,你叫什麼?”

“我叫什麼管你什麼事?”

林黛玉麵色一冷:“那清虛觀的女知客跟你什麼關係?”

清虛觀?女知客?跟向平彤有何關係?

原來,之前林黛玉就隱隱覺得這小姑娘看著有點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等到那摔書轉身就跑的模樣,卻是跟那日清虛觀的女知客一模一樣。

一次是巧合,兩次可就不算是意外了。

林黛玉邁步上前,抓著向平彤的胳膊,微微厲聲,問道:“你說還是不說!”

向平彤受了驚,一般甩開林黛玉,就要往外衝,林黛玉身子虛,這一把直接倒在地上,薛寶釵連忙扶起她來。

探春把惜春往迎春手裏一塞,就要上手去抓向平彤,就在此時,外頭突然響起了宣號:“北靜王駕到——”

這一聲宣號令大家措手不及,頓時打鬧的、看熱鬧的,都噤聲,微微屈膝,等著北靜王駕到。

薛寶釵一個拉不起林黛玉來,眼看著北靜王一行人已經上樓了,薛寶釵有點著急,林黛玉也是很無奈,這身體,也太拖後腿了吧——剛才她本來是想抓著向平彤的胳膊給她一個教訓的。

豈料被人家反手一推,倒鬧得她站不起來。

好半天才被薛寶釵連扯帶拉地拽起來,卻隻覺得的腳踝處鑽心地疼,還要保持福身的姿勢,額頭上不多時就泌出了細密的汗珠來。

北靜王常年習武,耳聰目明,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這邊的不妥。

他神色淡淡,眼角餘光在林黛玉身上走了一遭,又看在場諸位女孩子的不同神色,再沒有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