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點了點頭,“沒錯,我要是知道她所謂的家族秘術是這般,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動手的。”
“是啊。”顧老夫人坐在顧顏之旁邊,也是重重的歎了口氣,“雖說肚子裏有異物,的確得取出,但劃破肚子取物,也實是危險,我當時也是急昏了頭,一心想著讓九兒別那麼疼……”
聽著母親和祖母,都有點責怪那個醫娘的意思,床上的顧九小姐,卻是忍不住凝了凝眉,替雲若夕辯解。
“老祖宗,母親,你們別這麼說。”顧九小姐看向自家哥哥,“雲醫娘劃我肚子的時候,我一點也不疼,而且,要不是她把東西取出來,我現在指不定已經死了。”
還是被疼死的。
作為病人家屬,就算目睹了病人的痛苦,他們也不能真切的明白,病痛之人所承受的真正痛苦。
那種鑽心刺骨的疼痛,隻讓人覺得,寧肯死了,也不要再受這樣的苦楚。
顧顏之微微凝了凝眸光,他雖不通醫術,但也涉獵過一些醫術,知道一些醫理。
若是肚中有異物,那多半是吞咽進去的,要取出來,便得劃開腸子。
母親和祖母是婦道人家,不懂這些,所以隻覺得那行為凶險。
但他懂這些,想的深入,自然明白劃開肚子和劃開腸腑是兩個概念。
“我要見那醫娘。”顧顏之神色有些冷。
顧夫人凝眉道:“你見她做什麼,那女人,沒讀過書,滿口都是粗俗,見了,恐沾染晦氣。”
顧老夫人雖然覺得,顧夫人此言,有些欠公允,但想著自家孫子,見那等村婦,的確有些降身份,也就沒有開腔。
倒是顧九小姐有些不同意,“母親,雲醫娘並沒有滿口粗俗,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顧夫人看著這個處處為雲若夕說話的女兒,歎了口氣:“你是她活命的唯一機會,她當然對你恭恭敬敬的,你是不知道,她趕我和你祖母下車時,是什麼態度。”
為了給兒子科普,那雲醫娘是怎麼樣的粗俗,顧夫人故意添油加醋的,把雲若夕先前對她的無禮行為說了一遍。
旁邊的鴛鴦聽著,都有些汗顏,那雲醫娘的語氣雖然不好,但辱罵顧夫人什麼的,好像並沒有吧。
但她是個丫鬟,還是顧夫人的丫鬟,隻能聽著連連點頭。
倒是顧顏之,聽著顧夫人的那些話,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比起顧夫人對雲若夕渲染的粗俗,他更在意雲若夕是不是為了暫保性命,拿他妹妹的命開玩笑。
“母親,我自有分寸。”顧顏之道,“她在哪裏?”
顧夫人頓住,她這個兒子,哪都極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太有主見。
雖說這一點,在旁人看來,也是優點,但在她這個控製欲有些強的母親麵前,就是缺點了。
“珍珠,把那女人叫來。”
顧夫人冷冷吩咐,在旁候著的珍珠就去了。
雲若夕吃完飯後,正領著兩個孩子進行飯後散步,結果就見珍珠從小路上走來。
她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隻能把兩個孩子交給丫鬟梅兒,獨自去了顧九姑娘所在的閣樓。
顧顏之不太喜歡濃重的脂粉味,所以珍珠走後沒多久,一幹女眷都被顧夫人打發了出去。
等到雲若夕到的時候,閣樓裏,隻留下了顧夫人身邊的鴛鴦,和顧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秋香。
“還不行禮?”珍珠冷冷開口。
雲若夕就自覺跪下了。
沒事,就當演戲。
她內心咬牙切齒,麵上卻神色不動道:“民婦雲氏,見過各位貴人。”
“你就是淇縣的那個醫娘?”顧顏之坐在屏風後麵。
而雲若夕跪在屏風外麵,她看不清對方的長相,隻覺得,這個男人的聲音,十分清俊,如珠玉一般,極為好聽。
隻是語調偏冷,和顧夫人一樣,有種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高高在上。
雲若夕低頭,應了聲“是”。
那顧顏之就又道:“你說我妹妹肚子裏,多了異物,不知道那異物是什麼,你取出來後放在了哪裏?”
雲若夕微微一愣,不知道對方問這些做什麼隻實話道:“和之前髒汙的床單被褥,一起扔掉了。”
“扔了?”顧顏之冷了神色,“我看不是扔了,而是根本就沒有什麼異物。”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了愣,包括雲若夕。
顧顏之看向顧夫人,“母親,我詳細問過下人,九妹這幾天起居膳食,的確有些問題,她患腸癰是可能的,但吃進異物,卻是不可能的。”
顧顏之的話,一下子提醒了顧夫人。
她也是粗了心,光想著顧九的安危,都沒想起來去查一查,女兒為什麼會得病。
顧顏之對雲若夕的診斷生出了懷疑,顧夫人立刻宣來了回春堂的兩個大夫。
張大夫和李大夫,早就被李管事通過氣,無論顧九小姐是個什麼狀況,他們都不能讓雲若夕被顧家人感謝。
於是紛紛說小姐得的是腸癰,應用針灸疏導,藥物輔助開泄,而不是體內有異物,動刀傷及根本……
雲若夕聽著這些話,鬱悶之極,她怕自己解釋說,她切了顧九小姐的一節小腸子,會被顧家人亂棒打死,這才想了個古人好理解的借口。
沒想到這借口,現在卻成了她“誤診”的證據。
“你有什麼話說?”顧顏之發現地上跪著的雲若夕,就算被張大夫等人說成是妖婦了,也依舊不卑不亢、不慌不急,甚至不為她自己作辯解,不由多了絲注意。
雲若夕笑了笑,“民婦能說什麼?大喊冤枉?回春堂的大夫誤診?不,這些都是無用的,最終還是要看九小姐的恢複。
若九小姐平安無事,自然能證明我的診斷和醫術都沒有問題,如果有,那我現在說再多,也免不了一死。”
倒是把情況看得很明白。
顧顏之淡淡道:“那你至少要告訴我,你是如何劃開我妹妹的肚子,將所謂異物取出來的?”
雲若夕想了想,這顧七少爺,聽了那些大夫的話,既不像顧老夫人那般著急,也不像顧夫人那般對她指責狠罵,反而一直用不急不緩的態度和她理性談話,倒是個講理的人。
她不如冒冒險,告訴他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