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前。
是一處占據了大半房間的冰玉寒床。
趙書寧起初並沒有注意到，是因為那床上，還放著許多冰塊。
她尋思著那是拜訪寒冰與衣物的地方，也就沒多在意。
因為，你不仔細看的話，你根本就不會發現那衣物之下，竟然還隱藏著一具身體。
趙書寧再往上看去。
見到的，不是顧寒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而是一張血色全無，甚至連肉都沒有，深深凹陷下去的五官。
瘦骨嶙峋，狼狽不堪。
這樣的詞來形容顧寒尋，那都不能體現他此時的佝僂之態。
“我，我嚇到你了嗎？”
而在這一副佝僂的身形之中，最為吸引人目光的，就是顧寒尋那幹如樹皮的手上，有一束冰花，正在緩緩生長。
如今，那花已經打了包穀，若是綻放，那也隻是時間問題。
“顧寒尋——”
趙書寧在那一瞬間，她好像全都知道了。
“顧寒尋，你為什麼？這麼傻？”
顧寒尋道：“這是我欠你的，寧寧，我欠你的太多，我欠姑姑的也太多，姑姑已經不在了，我現在所能為她，為你所做的，就隻有這一件了。”
“顧寒尋，你這是何苦？你不該瞞著我的，你是不是，是不是在那日我們去安家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玄霜花的秘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顧寒尋，你選的這個方法，真的極其蠢，你知道嗎？”
顧寒尋嘶啞著嗓子。
不過此時，他臉上，總算是綻放出了由心的笑容。
因為。
此時的寧寧，她在擔心他。
她的臉上，在這一刻，隻有自己。
“是啊，你那麼聰明，你肯定知道了。”
趙書寧連忙拿起顧寒尋身邊的那本書，快速的看著。
“顧寒尋，你不要著急，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找到救你的方法。”
顧寒尋笑了。
不過，他沒有阻止趙書寧。
一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二來，看著趙書寧如此緊張他，他的心裏，全被幸福感所占滿了，盡管顧寒尋知道，趙書寧之所以這般緊張，隻不過是因為，她向來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罷了。
那本書。
在趙書寧的手上快速的翻動。
可就算到了最後一頁，趙書寧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這上麵，隻說了如何培育玄霜花，卻並沒有說，那具宿體，最後能不能活下去。
不過，有顧卿卿為例子，隻怕顧寒尋已經想到了結果了。
書上說，培養玄霜花，最快的時間，也得需要三個月，玄霜花喜陰，怕光，越是寒冷的地方，它便生長得尤為旺盛。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顧寒尋，你是蒼梧國的國主，為了一朵玄霜花，你就這般做，你對得起天下的人嗎？”
趙書寧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在顧寒尋的心裏究竟是什麼樣的地位？
顧寒尋千辛萬苦的坐上這個位置，現在就為了一朵玄霜花，便要犧牲自己。
趙書寧想不通，也不敢想，自己在顧寒尋的心裏，究竟是占據了多大的分量。
“寧寧，你知道嗎？我好怕，我倒不是怕這寒徹入骨的冰玉寒床，我也不怕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我更不怕死，死又有什麼可怕呢？我隻是怕，怕你會等不及，怕一個月的時間，培育不出來三個月的玄霜花，所以啊，我隻能賭一把，我將環境寒冷加重，我不出去，不曬太陽，我將自己的身體冷凍起來，你看，我做到了，這玄霜花，馬上就要開了。”
趙書寧此時的表情，已經不僅僅是悲憤了。
幾乎在這一刻，她對顧寒尋之前利用她的事，全部放下了。
“顧寒尋——”
“寧寧，看到你緊張我，真好。”
顧寒尋的臉上帶著笑容。
趙書寧卻道：“顧寒尋，你真的好傻，蒼梧國的天下，那是你夢寐以求的，如今你到了這個位置，不造福萬民，卻做了這樣的傻事。”
“我以為，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可是，當我真正擁有的時候，當你失望離開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不想造福萬民，我隻想，擁有你一人就足夠了。”
顧寒尋的眼睛了。
此時還有光。
趙書寧的眼眶，也有些猩紅。
她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想救夏卿言，可是，她不想為了救夏卿言，而犧牲別人的性命，哪怕是顧寒尋曾經那樣利用過自己，她也不想欠顧寒尋那樣大的人情。
“顧寒尋，你不會死的，你也別想死，本姑娘才不會欠你那麼大的一個人情，你讓我什麼時候，才能還的完。”
趙書寧說完這話之後。
一隻手扶住了顧寒尋的頭。
另一隻手輕輕的托起了他那已經枯竭的右手。
“你，你要做什麼？”
趙書寧輕輕一笑。
“不就是以身養花嘛，顧寒尋，你可以做的事，我也能做。”
“寧寧！你瘋了！”
顧寒尋想到了趙書寧要做什麼。
他便想要掙紮反抗，可是此時，他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反抗了。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趙書寧努力的聚集著精神力。
然後全神貫注，一隻巨大火紅色的鳥，從她身後猛然浮現，然後，一直盤旋在她的頭頂。
鳳凰展翅，翱翔九天。
趙書寧的元神，慢慢的從身體裏脫離開來。
“你，你什麼時候晉級到九品煉丹師的？”
九品的煉丹師，有一種極其特殊的技能，那便是能將對方身體中的異界因素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再者，玄霜花也極其喜歡女性的精神力，有其作為滋補，它必定會生長得更好。
“寧寧，就當是我求你，不要。”
趙書寧輕輕一笑：“顧寒尋，我不是你，就算這玄霜花到了我身上，我也不會立馬死掉，我說過，我不會欠你的，你將這麼大的人情扣在我頭上，若是不還給你，我這一輩子，都會耿耿於懷。”
顧寒尋的氣息。
慢慢的變得平穩。
他的身體，也開始慢慢的恢複了血色。
趙書寧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
玄霜花慢慢的移到了她的手上，可當玄霜花那股冰寒之力襲上趙書寧的眉心之時，卻被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震退。
趙書寧的雙眼，倏地一下睜開了，從她口中，猛然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那玄霜花，也在此刻，綻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