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林瑤玥淩厲的眸光微側,伸手便打落了孫治手中繃緊的弓箭。
而此刻廣固城下,梵雲士兵已經大批擁入了射程之內。
“放!”
林瑤玥清麗的嗓音帶著勢不可擋的銳氣,凜冽而道。
廣固城上早就緊繃弓箭士兵,同時放手,瞬間,就見千萬支羽箭齊齊地向著郭儀桐他們身後的梵雲前鋒而去。
但後麵的梵雲士兵依然在射程外用箭射殺了前麵幾個燒山的人。伴隨著身旁又有幾人倒了下去,郭儀桐帶著衝擊的速度猛的跳上吊籃,繩索蕩了幾下,迅速被收緊,快速的被拉了上去。
回頭望去,身著玄甲的梵雲騎兵瘋擁著成群衝出火海,有些人衝出來身上還帶著火。慘嚎著,嘶鳴著,人瘋了,馬也瘋了,後麵衝擊著前麵的人,混亂擁擠又毫無陣型的擁進了廣固城的射程範圍,統統迎來一陣亂箭的射殺。
至此,林瑤玥知道,梵雲國此番派來的前鋒完了。
而就在這時,她那雙清冷的墨色鳳眸驀地對上了那個身騎烏色戰馬的梵雲將軍。下一刻,就見林瑤玥拿起方才卸下孫治手中的那把長弓,猛地一拉。
利刃帶著微涼的疾風,直直向著那個身騎烏色戰馬的梵雲將軍而去。就見他淡墨色的眼眸微眯,側身閃過了林瑤玥的羽箭,卻將他後麵烏壓壓向著廣固城而來的梵雲士兵訂在了地上。
一起被放下去的五十個吊籃,收上來時,隻有三個裏麵坐著人。他們望著來路上一片血海、火海,臉上是無言的麻木。
郭儀桐被接上來後,靠在城牆內側,大口的喘起粗氣。那雙真摯的烏色黑瞳中映著林瑤玥眯眸拉起長弓的模樣。她手中的箭羽,就像是沾染了她身上的霸氣與淩厲,伴著疾風駛出。
對麵戰場上有她一定想要殺了的人。
不知為何,郭儀桐心中有著這樣的感覺。下一刻,就聽得林瑤玥冷聲下令道,“薄顏,武崢,孫治各守一段城牆,有失著,斬!”
這一日,廣固城的前方戰場成了人間煉獄,突如其來的燒掉了梵雲國前鋒的大半人馬,剩下的從山裏衝出來,完全沒有防守與陣法的擁在了大火與林瑤玥設下的層層箭陣之中,根本擠不出地方。
這是一場壓倒性的戰役,從清早辰時一直打到了日上中天,廣固城前方的空地上的屍首層層疊疊堆積成山,血流成河。
到了午時,梵雲那邊的衝鋒號角終於停歇,隔著成山遍野的屍體安靜了下來,剩下大約有四五千衝過了火海的梵雲騎兵,勉強擠在那片空地上開始休整,吃飯。
廣固城這邊也隨之偃旗息鼓,士兵們瘋搶著圍了上去。他們知道,接下來還有惡戰也打。就像是之前那個他們曾瞧不起的監軍所說的那樣,吃飽點,一會有力氣砍人。
此時,這些駐守在廣固城的鎮南軍望向林瑤玥的眼中隻有欽佩。就見她喝了兩口稀粥,拿起了一個饅頭,靠近城牆而立。遠處梵雲的前鋒烏壓壓的坐了一片,莫不出聲,顯然是士氣低迷。
“監軍——”
林瑤玥猛地回頭,就見是郭儀桐站在她的身後,他俊朗青澀的麵上還染著血痕,誠摯的烏色黑瞳深深凝望向她,林瑤玥忍不住想要伸手將那血痕擦掉。
五十個人去,隻有三個人回來了。當真是坐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就在這時,隻見薄顏走了過來,他清俊的麵色微微有些凝重,“他們的人死的差不多了。現在能在前方的陣地上站住腳了。下午才是真正的進攻。”
聞言,林瑤玥點了點頭。而此時,武崢與孫治也手中拿著饅頭湊了過來,就見林瑤玥鳳眸眯了眯,小聲言道,“現在他們那邊不知道我們的兵力不夠出去跟他們迎擊。但正因如此,他們會抱著破釜沉舟的心與我們拚死一搏。戰可能是死,但不戰必定是死。
我估摸他們大約還有四五千人,最起碼能組織起四次強有效的進攻。所以我們必須要頂住這四次,才能有守住城池的希望。還有一天半,廣固城決不能失,聽明白了嗎?”
“是!”
聽到林瑤玥準確清晰的分析,在場四人冷峻著眉目頷首領命。
武崢此刻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他曾以為除了美貌與家世外什麼也沒有的繡花枕頭。到現在縱使眼前的這個女人以後會是王爺的敵人,他也不由得承認,她是一個令人欽佩的對手與女人。
下午,梵雲的前鋒吸取上午的教訓,采用梯隊衝鋒的方式,一波接著一波,一輪接著一輪。他們被燒掉了雲梯與木樁,便用牙咬著鋼刀,赤手攀向城牆。當真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林瑤玥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慘烈的景象。
不久,慢慢就有梵雲的前鋒攀上了主城牆,對於算計與計策,薄顏是他們當中的佼佼者,可是單從沙場武將,他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但幸好,因為他是貴族子弟,從小學過簡單的搏擊之術,雖然沒有武崢或者是孫治那般的經驗與力量,但是一兩個士兵的襲擊,他還是不放在眼裏的。
林瑤玥沉著的與郭儀桐一齊守在主城牆上,可是郭儀桐根本就不讓她出手。還沒等那些梵雲前鋒挨到林瑤玥的衣襟,就已經被他斬殺在快刀之下。
可就在這時,隻見幾十個皮膚黝黑身著梵雲軍服的卷發士兵,極快地徒手爬上了主城牆。
霎時,廣固城摟上的情形瞬間逆轉。
隻見這幾十個士兵的力量不似常人,他們徒手就將原先守城的將士扔下了城樓。
林瑤玥不由得眯了眯眼眸,拔出胯間的青冥劍,一劍下去便斬殺了一個。可是即使他們已經軀幹分離,可依舊孔武有力到令人心生懼怕。
“郭羽林,將這些昆侖奴給本監軍清理下去。”
“是!”郭儀桐深深的望向林瑤玥,而此刻武崢與孫治也主動向著爬上廣固城的昆侖奴襲去。而將普通的梵雲前鋒交給收成的兵士們。
如此一來,城樓上的情形有了些許好轉,可林瑤玥不知的是,此刻有人正眯緊了眼眸,冷冷打量著她。
但下一刻,就見她縱身一躍,身上的明光甲對著那烈日灼灼,刺目逼人。而一旁,本就已經被方才梵雲前鋒車輪戰消耗了不少體力的薄顏,被其中一個昆侖奴用鋼刀逼到了牆角。
他硬接下了從頭頂劈落的鋼刀,卻沒來得及躲掉向著小腿骨的襲擊。
下一刻,就是骨節斷裂的清脆之聲,林瑤玥極快地用手中的青冥劍直挑那昆侖奴的腳筋。
就聽得,比骨節斷裂之聲更快的是那昆侖奴應聲倒地的聲音,林瑤玥一把拉過了薄顏,同時回眸冷聲向著城樓側的頤兒喊道,“給他下心蠱,拖下去,將來有用。”
瞬間,就見頤兒點了點頭,纖細的手腕上,鈴鐺微動。緊接著那昆侖奴便手腳不聽使喚的被頤兒身旁的兩個兵士帶了下去。
如此一來,林瑤玥也沉了一口氣,而此時看著主城牆上已經攻上來的幾十個昆侖奴與梵雲士兵。本身安插好的盾牌手不得不參與到貼身的肉搏戰中,這使得向下放箭的弓箭手失去了掩護。一時間,直引得更多的梵雲前鋒不斷地向上爬,情式即將失控,主城牆守衛危急!
薄顏側眸看了一眼此時正在指揮頤兒的林瑤玥,忽然將她推向之前他們二人設計好的第二道防線後。同時,他自己跳上兩道防線之間的牆垛,聲嘶力竭的狂吼,“盾牌手,前隊變後隊掩護弓箭手,長刀手,聽我號令全部後撤,快!”
城牆上的情勢忽然間急轉,盾牌手丟下手中的敵人,瞬間後撤到弓箭手前麵豎起一道盾牆,還在廝殺的長刀手聽到號令幾乎同時撒手。趁著敵軍愣神的功夫翻身一滾,就跳到後麵的第二道城牆後麵去了。
空氣中傳來陣陣衣衫摩擦的布帛之聲,“唰唰”的是弓箭上肩的聲音,兩側對著主城牆的輔牆上,主城牆的第二道防線城牆後麵,鬼魅般的立起一排弓箭手,劍尖直指攻上城牆的梵雲士兵。
“射!”
看著第二道防線後隻是有些驚詫卻安然無恙的林瑤玥,此時也翻身進入城牆後麵的薄顏大吼一聲。
霎時,萬箭齊發,大部分梵雲士兵是在驚愕中倒下的,箭羽過後是短暫的一片死寂。
薄顏那淺淡的瞳仁深深的回眸望向林瑤玥,微勾唇角。伴著他方才沙啞震耳的嗓音,瞬間扭轉了戰局城樓上的戰局。大宛的鎮南軍又重新掌控了主城牆。
這是梵雲士兵力竭前最凶猛的一次進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天下午他們再也沒有攻上過廣固城的城牆。到了傍晚時鳴金收兵,城牆那方的收兵號角衰弱隱有頹敗之勢,廣固城這邊,士兵們則有條不紊的收拾著城頭的戰場。
林瑤玥走出城樓,隻見燒了一整天的蒼山、洱二山,火勢依然凶猛,滾滾濃煙遮蔽了整個廣固城的上空,也蓋住了上麵黑壓壓的烏雲。
搬運屍體的士兵與林瑤玥擦身而過,一滴水珠迎風吹落在她的眼皮上。瞬間,她的眼角冰涼了一下,也停住了腳步。
微微的細雨如霧一般隨風飄落,不一會人的頭發和睫毛上都帶上了一層水汽。“真的下雨了。”薄顏像鬼魅一樣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鑽出來,杵在了林瑤玥眼前。
林瑤玥望著他,就見他清俊的麵目上,一改初見時的隨意與淡漠,陰冷中隱隱帶出了一種霸氣。
猛地,天上響起一個炸雷。霎時間,雨水呈爆發之勢,洶湧的砸落下來,拍在人身上劈啪作響,高牆外的羌人瞬間爆發出巨大的歡呼。
“他來了。”停了片刻,林瑤玥鳳眸微傾看向身旁的薄顏,平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