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玥目光極冷的側身從拓跋昊的身前走過,二人分別估量了一下對方。
就見望著林瑤玥遠行的拓跋昊的唇角勾起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同時,他轉頭望向鴻臚寺寺卿笑得溫和言道,“不知寺卿可否命人帶本使去崇仁坊轉轉,據說那裏有很多大宛有特色的老宅,本使很是歡喜。”
聞言,鴻臚寺寺卿頓時捏了一把冷汗,崇仁坊裏最有特色的老宅不就是鎮國大將軍林朝陽的將軍府嗎?這赤炎國的使節被林大將軍所拒,這是要自己帶他上門作客嗎?
鴻臚寺寺卿的額上霎時間冒出不少細汗。
而這邊,林朝陽帶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上了馬車,可臉色依舊青黑無比。
“父親——”,林瑤玥輕喚出聲,同時斟了一杯茶遞給了林朝陽。
林朝陽這才沉了一口氣,憐愛的望向林瑤玥說道,“玥兒放心,爹是不會同意你嫁去赤炎的。背井離鄉,孤苦萬分,縱是陛下真的借著這個機會下定決心,要退掉你與太子殿下的婚事,爹也會為你找一個小戶人家裏老實本分之人嫁了的,萬不會屈從赤炎那個小皇帝,想要糟踐我寶貝女兒的心。”
見著父親仍是一臉青黑氣憤的為自己打算,林瑤玥的唇角不禁浮上了一絲溫暖的弧度。父親果然早就聽說自己容貌盡失,很快就會被天家退婚,被太子殿下厭棄。可歸來之後的這些時候,如此大事,他竟然沒有怪罪,或是跟自己提及分毫,反而還冒著大不韙,想要偷偷替自己找個合適寬厚的夫婿。
林瑤玥想到這裏,不禁上前一把抱住了父親。墨色的鳳眸中隱隱有淚花閃現,又當真感歎一聲造化弄人。
若不是擔憂會被那日圍堵自己的災民認出,等著葉荊按照慕容錦的指示,派兵護送所有薊州的災民病愈後返回家鄉。自己也不需要每日都在臉上覆著麵紗出行。而林茹真本就巴不得自己出些紕漏,自從老早前在鬆壽堂上見過自己臉上的紅斑後,林茹真更是時時刻刻的盡她所能在京城中傳播著關於自己不好的風言風語。前幾日,更是編排出了自己因為失去了容貌,所以在她身上泄憤苛責的可笑言論。
但誠然,自己不能在最近這風口浪尖上,於眾人麵前暴露麵容。如此這般,也就隨林茹真去了。可沒想到,如今赤炎的皇帝拓跋連以幽雲十城相誘,皇帝慕容平難保不會借此時機,以天下黎民百姓的福祉為由,將自己換個身份,草率拉去和親?
可是如今,失了太子妃的身份對自己並無壞處,但是若真的將自己這個眾人現在眼中已經沒有絲毫利用價值的無顏女,換得赤炎的幽雲十城,想必就是父親再不同意,也拗不過朝堂上的其他肱骨之臣。可是緊接著呢?
對於將嫡長女嫁給赤炎英皇拓跋連的鎮國大將軍父親林朝陽呢,還有身為驃騎將軍的哥哥林振宇呢?他們必是不能再鎮守北境,防禦赤炎國殺敵了吧。
此刻,窩在林朝陽的懷中的林瑤玥在細細思量,這件事就仿佛是一個連環陰謀。
包括皇帝慕容平的態度,都讓她覺得好生奇怪。
按理說,皇帝慕容平是不會希望將自己嫁給拓跋連的,而且他在大殿上更是這樣表現出來的。但奇怪的是昨日為何他給父親禦令,命自己也來參加這場迎接赤炎國求和使的宮宴。若是以未來太子妃的由頭,可今日卻是連太子慕容翎都沒有在含元殿上出現。但若是以功臣之女的身份,那麼更應該令自己的兄長驃騎將軍林振宇一同前來。
今日皇帝慕容平的設計,倒像是獨獨想看父親和自己兩個人的反應。
思忖至此,林瑤玥忽然頭腦清明了起來。
“好,真是好。竟是做著這樣的盤算。”林瑤玥思忖至深,稍沒注意,一不小心將話說了出口。
就見安撫著自己的父親,忽然疑惑的問道,“玥兒,你方才說是什麼好?還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林瑤玥望著父親此刻澄澈的眼眸,心中思忖,若是自己將懷疑皇帝慕容平的話,這般突兀的講給父親,估計不但不會被相信,反而會被父親以君君臣臣的老道理教訓。
甚至說到最後,父親還會搬出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句老話,那自己當真就是得不償失了。
林瑤玥聞言,隻是甜美一笑,側麵敲擊的說道,“玥兒是說那赤炎國的小皇帝,打了一手的好算盤。他這是想要拉攏您呀,所以最近這幾日,您一定不要與那赤炎來的使節拓跋昊有所接觸,以防落人口舌。”
聞言,林朝陽不禁眉心一沉。大致是因為與赤炎對陣多年,廝殺多年,戰場上死了多少他勝似手足的弟兄。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與赤炎敵國的人交好,也更沒想過會被旁人誤解他們交好。不過如今想來,這赤炎國國主拓跋連求娶玥兒為妃,十分可疑,而且還肯用幽雲十城作為交換,更似是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
可是天可憐見,他的寶貝女兒與那赤炎國國主拓跋連卻是連麵都沒有見過。
思忖至此,林朝陽不禁覺得這是一場構陷。這幾日,當真要像女兒說得那般,小心赤炎國的求和使節,以免給皇帝陛下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林瑤玥見到父親深深思索了起來,心忖父親雖不能立馬懷疑到慕容平的身上,但是能避開拓跋昊,也倒是一舉兩得之事。既不用擔心父親一時不察,被拓跋昊鑽了空子;又可以防範,皇帝慕容平借機造勢。
林瑤玥此刻當真歎了一口氣。
父親林朝陽行軍打仗是把好手,但是這種彎彎繞繞、暗害人的花花腸子,倒是分毫沒有。完全不像是那個今日看起來,還帶著些病氣的赤炎求和使節拓跋昊。如今細細想來,他今日的每一個舉動,都有著一舉兩得的效果。若是日後再跟他過起招來,定是不能小覷於他。
林瑤玥這般想著,馬車已經停到了將軍府的門前。
母親李氏和哥哥林振宇都等候在門前,盼望著自己和爹爹回來。 看著他們為自己與爹爹焦急擔憂的模樣,林瑤玥的心頭不禁一暖。
而一旁父親林朝陽一下馬車也微笑頷首。緊接著,他便一臉嚴肅的將哥哥喚去了書房。
林瑤玥這時方又沉了一口氣,上前挽住了母親李氏的臂彎,她的眉頭皺得極緊,圈著母親向著她的棲鳳院而去。 比起今日做了禍國殃民的妖女,她現下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隻有在母親李氏這裏才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