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不仁不義的是誰

穆琳琅此時隻是感覺到很難接受,“瑤玥,可照你這麼說,那製鏡大師錢輝的哥哥,豈不是——”

林瑤玥知道穆琳琅想要說些什麼。但人心這個東西,向來最難揣測。

林瑤玥此刻不想再評判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事情。

這樣說不清道不明的‘手足之情’,自是交給他們自己親自講述。而她現下隻是把揭穿這場把戲所需要的證據,講述出來罷了。

“他們兄弟二人的老家播州,那裏常年缺乏食鹽,極易誘發這種名為癭症的症狀。因為製鏡大師錢輝少年之時,便遠赴京城得到將作大監的賞識。吃穿用度並未短缺,自是不會患上癭症(甲亢)。

但他在老家的兄長卻直到弱冠有餘都一直留在老家播州,也並未知道自家弟弟,已經鮮衣怒馬,成為上京內首屈一指的紅人。直到兩年前,他被錢輝接進京城。生活一下子才有了大的改變。”

穆琳琅聞言點了點頭。這些曾聽人說起過的傳聞,往日並沒有在意。可今日聽著林瑤玥將它們串聯起來,卻發現當真如此。現下想來,現在活著的這個,就必不是製鏡大師錢輝,而是他的兄長錢澤。

就在這時,林瑤玥向一旁望了一眼,方才聽從自己吩咐的那個侍衛。隻見他微微正色,朝著他們家王爺和林小姐分別頷首示意,又命身後的人,將錢輝,和一個年紀不大的陌生小童帶上前來。

林瑤玥看了眼那個小童纖細白皙的手指,微微含笑,走到了他的麵前,“你是製鏡大師錢輝兩年前收下的弟子吧。”

聞言,那小童微楞。半晌,他有些害怕的點了點頭。而在林瑤玥輕問出口的那一刹那,小童身後的錢澤卻驀地瞪大了雙眼。

林瑤玥看著二人的表情笑了笑。她拿起一旁桌上的甜點遞給了那小童。就見那小童望著林瑤玥含著笑意的美眸,半晌,有些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接過了林瑤玥遞給他的軟糕,靜靜地放進口中。

過了片刻,那小童整個人看起來已經沒有剛見麵時的那般害怕與膽怯。

林瑤玥看著那小童溫柔的笑了笑,但卻將那小童手指骨節處的薄繭與細小傷口收入眼中。轉而,她的視線越過了侍衛與小童,向著他們身後的錢澤說道,“我方才讓田侍衛告訴你,說是要將你帶到京兆尹府上審訊。通知你應當為封宅,遣仆。沒想到你第一反應,就是要遣走你身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小童子。按常理說,你應當從費工錢與糧食的嬤嬤、雜役開始,可卻為何直直奔向了你我麵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學徒小童?”

錢澤聞言,隻是略抬了一下他淩亂的發絲。他定定地望向林瑤玥那雙閃著明亮光彩的墨色鳳眸,轉而長歎一口氣說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因為你麵前的這個學徒小童,學的不是別的。而是繼承錢輝技藝,現下代替錢輝剩餘工作的製鏡匠師。”

林瑤玥聞言笑了笑,沒有言語。她隻是又素手輕捏了一塊糕點,遞給了那小童。轉而笑了笑,領著那小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用那雙盈盈含笑的鳳眸安撫了那個年歲不大的小童,又緊接著看了看正坐上方的慕容錦。那嬌豔欲滴的紅唇勾起極淺的一笑,好似是在跟堂堂的攝政王說,這個小學徒你先幫我照料片刻似的。

就見被她這樣眸光所視的堂堂攝政王大人毫無怒意。反而也是薄唇輕勾的笑著看向麵前這個靈秀與英氣並重的女子,渾身卻散發出一股與往日那股肅殺之氣完全不容的安謐氣息。

隻不過,同是相視一笑。此時林瑤玥與攝政王大人的想法卻並不相同。

林瑤玥知道今日私鑄銅錢案一破,定是有助於慕容錦在朝堂上立威,便於他日後接手大宛上下的銀錢鑄造之事。而自己這與他敵對的將軍之女,雖是為了自己心頭的所謂正義,做了此舉。但出於他們彼此的立場考慮,當真算是賣他了個大人情。讓他順手保護一下重要的證人,想來也並不是什麼過分之舉。

而慕容錦此刻所想卻與林瑤玥完全不同。

找到私鑄銅錢的幕後黑手,固然重要。但能讓他安寧,讓他快樂的是眼前女子的笑嫣,不管是清麗的莞爾淺笑,亦或是現下狡黠的得意之笑。她的笑嫣,永遠是他最珍視的禮物。哪怕他明知道她現下對他的笑容,並未動情。

想到這裏,慕容錦幽蘭色的鳳眸有些不善的瞥了一眼在那裏默默吃著糕點的小童,好像莫名的吃了眼前這個小不點的飛醋。而那個小學徒此刻隻感覺脊背發涼。他被那冷冷的眸光一瞥,差點將口中那半塊軟糕噎在了喉嚨處,嗆地快要咳嗽了起來。

林瑤玥不由得回頭一望,卻見某王爺一臉麵色坦然的端坐在堂上的正椅之上,而四周也沒有什麼殺手的痕跡。

林瑤玥有些想不通的秀眉蹙了蹙。但轉而,她又先收斂了神色,從腰間取出一把折扇,輕敲自己另一隻手的掌心,踱步到了錢澤的麵前。她嗓音清脆,卻帶了絲力度而道,“是誰先找到你提議私造銅錢的?”

錢澤看著麵前這個根本無從捉摸的小公子,心中寒意更甚。他的眼眸不受控製地跟著她現下手中輕敲的折扇而動。

這把扇子——?

林瑤玥將錢澤的神情一絲不落地收入眼中,隨後麵容肅穆而道,“是這把折扇的主人?”

錢澤此時卻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神情。林瑤玥看著錢澤現下的模樣,第一次露出了出乎意料的神情,她不由得上前一步,聲音緊迫而道,“聯係你的不是男子?”

錢澤不明白林瑤玥此刻心中所懼。他更是不明白林瑤玥這句話背後的指代,他隻是按著林瑤玥字麵上的意思說道,“是個官家姑娘。看起來很有心機手段。”

林瑤玥聞言,心中鬆了一口氣,可麵上去沒有過多的表示。隨即她並未言語,而是望了望正堂外的花圃,愣了片刻,向著錢澤說道,“你不仁,他不義。若是你現下指出從錢宅到濟光寺的密道入口。我可保你改名換姓,遠離京城漩渦之地。”

此言一出,堂上眾人,除了錢澤這個當事人,和攝政王慕容錦以外,都是一副疑惑至極的神情。

麵前的這位小公子,是在誘供。

可他到底是在說誰不仁不義?堂上眾人,此刻都感覺自己處於一片淩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