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骨身死

陰暗潮濕的天牢內,到處是蟑螂臭蟲,老鼠的聲音。

女子跪在地上,臉色慘白。

身上滿是猩紅的刀口,膝蓋處隱隱地被天牢的寒氣浸染地生疼。

林瑤玥知道自己已經命不久矣,誰讓她竟有膽刺殺大宛國的攝政王慕容錦呢。但林瑤玥知道並不是她膽量過人,而是她答應過翎哥哥會按照他的話做。翎哥哥此時定如說好的那樣,在外麵為她想盡辦法,四處奔走。

他說過他要娶她,讓她做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她等著他。

哪怕身上再無一塊兒完肉。

他——慕容翎是當朝太子,豐神俊朗,秀潤天成。

她——林瑤玥是鎮國大將軍林朝陽的嫡長女,姿色天然,一貌傾城。

他和她許訂三生,她是他未過門的妻。

但是,風雲變化,攝政王慕容錦坐擁大宛一半兵馬,朝堂上更是呼風喚雨,排除異己,專斷國政。就是連皇上也奈何他不成。

於是,她答應慕容翎。

不惜從身份尊貴的鎮國大將軍嫡長女,變成了攝政王府裏默默無名的一個宮婢。隻為找尋時機,希望能以自己一片綿薄之力,替慕容翎掃除障礙,奪得皇位。

遠處,天牢的大門緩緩打開。

帶著一絲仿佛來自天上聖潔的光彩,有人伴著那光暈走了進來。

“翎,翎哥哥?”林瑤玥忍不住喚出了慕容翎的名字。

女子嬌笑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姐姐,是我。”林茹真一襲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雪狐披風,說不出的嬌媚動人。

林茹真高傲地走上前來,“姐姐以為除了我還有誰會來看姐姐呢?

今天可是我和太子哥哥的大婚之日。為了來看姐姐,真兒可是求了太子哥哥好久呢。太子哥哥舍不得真兒來這種肮髒下賤的地方。”林茹真的聲音帶著諷刺與得意。

“肮髒,下賤?”

林瑤玥不禁啞然。看了看自己遍體鱗傷的身體,哪兒還有當初風華無量的樣子。

林茹真站在牢門外,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天牢裏遍布汙血,滿身髒濘的林瑤玥,笑得嫵媚。“瞧瞧現在,姐姐這曾經風光無限的正一品鎮國大將軍的嫡長女,此時竟這般狼狽,這般難堪,真是叫人家心疼啊!”

林茹真分明是極端享受著林瑤玥此時的難堪,語氣卻好似真的為林瑤玥心疼似的。

”噢——不,是妹妹記錯了。現在哪兒還有什麼鎮國大將軍呀。”

林瑤玥本身已經低垂的頭,忽然昂起,墨色的眸子閃出寒光,

“你說什麼?”

林茹真看著林瑤玥眸中的擔憂,巧笑嫣然道,“看在往日姐姐對妹妹推心置腹,又曾割肉療病的份上。妹妹就好心告訴姐姐。姐姐的父親和哥哥呀,他們——”

“他們怎麼樣了”,林瑤玥猛地起身,扒住天牢的鐵欄杆,穿過琵琶骨地鎖鏈掙得她生疼。

“他們當然是死了。林瑤玥。你必是不知道吧?”林茹真唇角含著一絲殘忍的笑容。

怎麼可能。林瑤玥不敢相信。

林茹真上前一步,看著林瑤玥痛苦的神情,笑顏如花:“正一品鎮國大將軍府全府上下一百零三口,無一生還。早在一個月前,就被在西街的菜市口當街問斬。”

鎮國大將軍林朝陽還被他當年收服漠北,進貢給陛下的汗血寶馬拖著,繞了整個上京五圈,遊街示眾呢。最後,活生生地被那匹貢馬給拖死了。”

“陛下說了,亂臣賊子,死不足惜。”

本已幹涸的裂口,鮮血不住地往外冒。

“亂臣賊子?”林瑤玥笑了,笑得有些瘋癲。父親鎮守邊關多年,才使北夷諸國始終不敢侵犯大宛一寸疆土。怎麼會是亂臣賊子。

林瑤玥喃喃道,

“那真兒你呢,還有二嬸和二叔呢?”

林茹真看著還不明緣由的林瑤玥,唇邊勾起一絲嘲諷地笑容,“姐姐怎還有心思擔心妹妹。

妹妹的父親是大功臣,大伯造反的證據,都是我們一家呈現給皇上的。現在真兒的父親可是當朝太師,特加封一品侯。”林茹真捂著嘴笑了起來。

林瑤玥震驚地看著曾經當作親妹妹的林茹真:“你們瘋了?父親和二叔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你們怎麼能這般歹毒?”

“姐姐這便覺得妹妹歹毒了?”林茹真眉角含笑,眼裏卻帶著懾人的寒光。“姐姐可知姐姐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我的母親?”

林瑤玥的記憶被帶回到三年前。

“是啊,姐姐的母親是被我和娘毒死的。可是不幸在下毒的時候,我也不小心沾上了毒,這才哄著姐姐割肉為藥引,替我治病的。”

什麼,林瑤玥心中一片愕然。

是的,她知自己的血肉可以解毒,也是在那日——母親出殯那天,雲遊道士來府之後。

當初母親無緣無故身體消弱,直至藥石無靈。

出殯的那日,有雲遊的道士前來將軍府,大罵自己禽獸不如,四處宣揚說自己明知可以以自己的血為藥引救母親的性命,卻並不施救。所以,當二嬸娘柳畫月告訴自己,表妹林茹真也是相似的病情之後,自己不但劃血為引,更是割肉入藥,以彌補當時沒有救了母親的遺憾。

如今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

——竟是被殺母仇人陷害,甚至割血肉喂養她們。

“噗”一口赤紅的鮮血從林瑤玥口中噴出。

視線間有些模糊。

林茹真忍不住又上前一步,她恨不得現在就逼死林瑤玥。“姐姐可又知道你是如何變成了不貞不祥的女子?”林茹真的話間淬著寒毒,又帶著絲絲引誘,她要讓林瑤玥心痛致死。

可是,林瑤玥卻搖了搖頭。

過往種種曆曆在目,就算自己曾是那般天真,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想不明白。林瑤玥努力站起身,身軀雖因疼痛而略微顫抖,但骨子裏那錚錚之氣卻是讓人難以直視。

“夠了!出去。”

林茹真不禁被林瑤玥那股英氣所震懾,下一秒定了定心神,挖苦地笑道,“嗬,姐姐還以為自己是那鎮國將軍府的嫡長女?”

“與身份無關”林瑤玥不卑不亢地答道。“請你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林茹真有些惱怒,逼林瑤玥至此,可林瑤玥竟還是有那份氣度,難道真的不愧是鎮國大將軍的女兒。

“姐姐不想見我,可妹妹卻想見姐姐的緊。更何況,妹妹在如此大婚之日,踏足姐姐這麼一個肮髒的地方,難道姐姐就不該給親愛的妹妹一點大婚的賀禮嗎?”

林瑤玥不禁抬頭,

“我的一切,你不都已經拿走了嗎?這身殘軀也撐不了幾日了,妹妹難道還不放心。”

“嗬,瞧姐姐說得是。妹妹現在就是缺一件出嫁的衣裙,恐怕要從姐姐身上拿。”說著,林茹真招呼守在一旁的獄吏。“搜她的身,找到太子殿下的信物,然後用她的血給本宮染一件最美的紅嫁衣。” 林茹真純潔無暇如孩童般的臉上帶著殘忍至極的笑容。口中吐出如此駭人聽聞,又驚世駭俗的話語,引得身後的獄吏們也不禁嚇得顫抖了一下。

林茹真一步踏上前去,一腳踩在了林瑤玥的手上。“咯噔,咯噔,”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拖出去!”,林茹真此時竟有些發狂。

林瑤玥想要掙紮,但她身上本就受了重傷,又不如兩個壯獄吏力氣大,硬是如牲口一樣,被拖到了萬種刑具之前。

“咯噔,咯噔”

“咯噔,咯噔”

鮮血四濺。

伴著林茹真的笑聲,天牢裏猩紅的鮮血浸透了地麵。

碎骨刀下,香魂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