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二白(十八)

覃思想起上次見到這個夙涼就是在潛龍江畔的桃花林中,這一次又是如此,而且還都拈著一朵桃花,也不知道他是多喜歡桃花。

不過他和夙涼雖然都和楚離月有交情,但是彼此之間並不熟悉,夙涼這次的行為未免太過無禮。即使如此,覃思也隻想帶著白童離開這裏,不想和夙涼繼續說下去。

白童性子直率,偏偏不甘心覃思這種處置方法,非要衝著夙涼喊。

覃思能夠感覺到夙涼緩步走了過來,他生怕夙涼獸-性發作對白童不利,暗中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誰知道夙涼卻隻是站在附近的桃樹下,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們既然用了雌雄同命丹,當然早就想過服用後的結果,又何必如此矯情?”夙涼狹長的狐狸眼掃過覃思的臉龐,“小白鳥都坦承自己喜歡你了,我們獸族又是天生率性,從不屑於在這種事情上撒謊,想必還是覃世子你自恃身份,看不上我們獸族吧?”

覃思再好的脾氣,這會兒也忍不住了。他沉聲說道:“我覃思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獸族置喙。”

夙涼也冷哼一聲道:“呸,你以為誰稀罕管你?但是你敢欺負我獸族成員,我夙涼就不能放你過去!”

覃思覺得夙涼真是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欺負白童了?”

“你既然選擇了和小白鳥一起服用雌雄同命丹,卻不肯與她成親圓房,不就是欺負她?”夙涼狐狸眼裏閃動著森冷厲芒。

血狐乃是異獸中的王族血脈,對於整個獸族都肩負有責任。雖然雪羽天冠雉是和他們關係較遠的飛行異獸一族,可是仍舊是獸族一支。看到雪羽天冠雉都已經為了覃思服用雌雄同命丹轉成人族雌性,覃思明明也服用了丹藥,兩人卻還都是純真之身,夙涼的第一反應就是覃思看不上獸族。

覃思怒極:“這是我的私事,與你何幹?莫非你還以為這是你們獸族一統天下之時?”

白童聽明白了夙涼的話,更是感受到了覃思心中的怒火,整個人再次化作一頭巨大的雪羽天冠雉,從空中飛撲而下,利爪帶著銳利的風聲抓向了夙涼。

就在這時,半山桃花輕輕搖動,花香撲鼻而來,一個淡淡的身影從夙涼身後閃出,竟然是一個容貌不遜於夙涼的少年。

白童聞到花香就覺得全身無力,不由驚叫一聲,縮小成了一隻小白鳥落在了覃思肩頭。

覃思冷著臉一手將小白鳥攬在懷裏,另一隻手已經招出了白玉君子琴準備和對方一決高下。

夙涼卻驚怒回頭斥道:“你出來做什麼?”

被他厲聲叱責,那個粉袍綠帶的少年卻絲毫不惱,反而投身到夙涼懷中輕聲說道:“阿夙莫惱,隻出來一刻不妨事的。”說著,少年抬起頭來對著覃思擺手道,“覃世子不要緊張,我們並無惡意。”

覃思卻不敢相信,隻是退後兩步,屏住了呼吸,以免被花香侵襲,一手抱緊了懷中的小白鳥問道:“白童你怎麼樣?”

“沒力氣。”白童把頭埋在他的手臂間悶聲悶氣地回答。

“其他的沒事嗎?”覃思眼睛盯著夙涼和他懷中的美少年,繼續追問。

“沒事。”白童強調,“就是沒力氣。”

被夙涼摟在懷裏的美麗少年對著覃思微微一笑:“覃世子,阿夙性子太急,誤會你了,還請你不要介意。”

夙涼抓著他的臉把他轉過來對著自己:“不許對別的男人笑!”

覃思看那少年貌美如花,身影淺淡,顯然是剛剛凝聚出神魂,應該就是這片桃樹的精華。夙涼和這少年顯然關係匪淺,兩人舉止親密,也不避諱外人,倒是讓覃思自己有些臉上發紅。

那少年也不惱,隻是笑嘻嘻地看著夙涼:“好好好,我隻對著阿夙笑,好不好?”

夙涼卻很不高興:“我每日陪著你不見你出來,一個臭男人過來,你倒是出來了!”

覃思站在那裏,覺得這山嶺上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如果他有合適的詞彙形容的話,大概會說這空氣裏都是粉紅泡泡和戀愛狗的臭味……可惜他不知道這種說法,隻能感覺自己站在這裏格格不入。

不再看這兩個人在那裏打情罵俏,覃思抱著白童就想轉身離去。

桃花在風中搖曳,那個少年的生意在覃思耳邊響起:“覃世子,時光無休止,生命有盡頭。在最初做好決定的時候,就應當想過會麵對什麼結局。珍惜身邊人,莫待花落時。”

覃思心頭一緊,回頭再看時,那少年卻已經和夙涼吻在一起。

羞得覃思滿臉通紅,像是逃命一樣從山嶺上飛了下去。

覃思再次見到夙涼的時候,已經是七年之後,楚家為楚離月的女兒舉辦的滿月宴會上了。

七年來,覃思走遍了大陸的各個角落,在每個角落都能聽到夜影帝君與火鳳的傳奇故事。那些遊走在大陸各地的說書人,將楚離月的故事傳播到大陸的四麵八方。

夜影帝君的名字從曆史的塵埃中被挖掘出來,和楚離月這個傳奇女子的形象一起,成為大陸百姓心中最強者的代表。

當初梨傾坡一戰的情景也流傳出來,雖然民眾並不知道那個想要搶奪天地靈胎一番生靈塗炭的反麵角色是誰,但是覃思卻結合自己的見聞,猜測到了對方的真正身份。

楚離月生下一女的消息,也是通過這些說書人的嘴流傳開來的。

覃思聽見消息就帶著白童飛回了神京。

七年中,覃思也已經化珠成功,整個人的氣質都更加沉穩峻刻。隻是回到覃家時,手中拉著的少女仍舊純真甜美,根本沒有一點時光的痕跡。

覃夫人看見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眼圈都紅了。這一次是高興的。覃思大方地承認了他已經準備和白童廝守終身,同意覃夫人開始籌辦婚禮。

覃夫人老懷大慰。果如丈夫所言,隻要覃思自己過了心裏那道坎,事情就解決了。她期待了十幾年的婚禮,終於能夠開始籌備了!

也幸虧這些年來,獸族和人族之間的關係日益緩和,覃思就是公開迎娶一個獸族妻子,也不至於成為人族萬夫所指的罪人。

覃思帶著白童出席了楚家舉辦的滿月宴會。

天元皇帝桓雲澤、北漠皇帝尉遲磐、南祁皇帝蕭晉華都或者親自到場,或者派了專使送來貴重的禮物,而剛剛接任海寧州州主的靳岑言更是攜夫人伏海露親自到場祝賀。

除了這些人族社會最頂尖的君王之外,來參加這次滿月宴會的還有獸族的諸位妖王。這一次來的,不僅僅是之前齊雲山的三位妖王,還有星羅峽、雁南湖的五位妖王。

其中白景天赫然在列。

白童看見自己這位叔曾祖自然是十分親近,可是覃思卻僅僅就隻是禮貌而已,整個態度不冷不熱的。

白景天幾年前就已經搭上了覃道年的線,被覃道年一手大棒一手甜棗的收拾了一番。雖然白景天從修為上來說並不畏懼覃道年,但是因為有求於人也不得不忍受覃道年的報複。

從他開始謀劃這一切的時候,白景天就已經料到了不管是否成功,覃家人對自己一定是十分不滿的,而他也做好了承受後果的準備。哪怕將他這條老命償還給覃家,隻要能夠讓飛行異獸一族的後輩正常繁衍生息,也是值得的。

白景天早就聽說了夜影帝君和火鳳楚離月的事跡,隻是苦於沒有理由上門拜見,平時更是找不到這兩位大人物的蹤跡,這次這兩位愛女滿月擺酒慶祝,他自然是要抓住機會。

就在這強者雲集、高手薈萃的場合,覃思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夙涼。

夙涼的一襲紅衣十分耀眼,更耀眼的是他的容貌,以及他身邊那個粉袍青年。

不過是七年的時間,那個粉袍少年就已經形體凝實、舉止從容地出現在夙涼身側。

修為高強的人族獸族,肉身都會向著越來越完美的方向發展。所以在這斜雲山宴客高台之上,俊男美女滿目皆是。但是在這無數美人之中,夙涼和他身邊神情親密的粉袍青年依然是最美貌的存在。

粉袍青年似乎感覺到了覃思的目光,他轉過頭來,看見覃思和他身側的白童,嘴角勾起一個春風般的笑容,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覃思遙遙示意。

夙涼順著身邊人的目光,看見了覃思,似乎還是有些不悅,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覃思想起當初這個粉袍少年在自己耳邊的提醒,還是對著他含笑點頭,舉杯回應。

一身黑袍的夜清輝和披著火鳳外袍的楚離月並肩而出,夜清輝更是親手抱著一個小小的繈褓,素來冰冷的神情也被雙目中的柔和融化。

覃思帶著白童上前去向二人祝賀,看見那繈褓中的女嬰目光湛湛,黑發雪膚,小小的人兒卻仿佛什麼都知道一樣,不由暗自稱奇。

倒是白童不改昔日純真,對著這嬰兒好奇不已,想要抱抱又怕自己弄痛了小寶寶,回頭就對覃思說道:“覃小思,我們也生一個小寶寶吧!”

覃思不防她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句話,一時心中又是甜又是羞,伸出大手攬住了她的肩膀:“你,真是個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