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童迷茫的神情落在白景天眼裏,讓同為雪羽天冠雉的白景天圓圓的眼睛裏浮上一縷笑意。
“你可知道你為何比同輩成年都晚了這麼多嗎?”白景天問道。
白童搖頭。他如果知道的話還一次兩次飛那麼遠回來問他們這些長老幹什麼?
“因為你很早就離開了血杉沼澤和摩天峰。”白景天回答。
雁南湖和血杉沼澤在保護了摩天峰不被外人進入的同時,也以其隨風散發的毒氣影響到了這些後來搬遷過來的飛行異獸。作為獸族,飛行異獸們的肉身非常強橫,基本上沒有出現中毒生病死亡的例子。
但是作為應激反應,所有年輕獸族都在這種壓力下提前進入了成年期。隻有白童因為年幼時候被父母弄丟,被人族帶走,最後進入了覃家,一直到後來成為覃家最年幼的世子覃思的獸寵,所以基本上沒有在摩天峰生活過,幾乎沒有受到這方麵的刺激和壓力,才會和以前的先輩一樣,保持著比較慢的成年節奏。
聽了這個解釋,白童心裏鬆了口氣。他還真的以為是他自己的問題才導致他比同齡的鳥兒成年晚了這麼多年呢。
“那,麻雁他們會不會有問題?”鬆了口氣之後,白童就想起了那幾個算是提前成年的小夥伴,不禁有幾分擔心。
從他能夠飛行開始,就從異獸特有的血脈傳承中知道了自己的種族和家園,而因為有契約在身,覃家人對他的約束並不是特別嚴,所以他能夠時不時來到摩天峰和同族們一起玩耍,所以彼此之間的感情還是很不錯的。
至少每次他來了,那群傻鳥都要撲上來大戰一番……
白景天眼神中頗有幾分欣慰,白童雖然為鳥單純,但是心地還是十分善良,也對自己的同族充滿關心。
“目前還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是我想,既然成年會提前,那麼生命的節奏無疑就會加快。也就是說,壽命可能會受到影響。”
白童一聽,心裏就猛然一沉。
如果這樣下去,叔曾祖所說的種族滅絕就絕對不是誇張了。
出生的幼鳥越來越少,大家的壽命越來越短,那不就是滅族的趨勢嗎?
白景天看到他眼神中的擔憂,嗬嗬地笑了起來:“我們祖先留下了一個神奇的寶物,你帶上就能夠幫助你早日成年。”
白童搖了搖頭道:“既然我成年慢不是什麼異常,就不要動用祖先的寶物了。”以前他從來不知道雁南湖和血杉沼澤對他們一族有這樣可怕的傷害,現在知道了。既然他沒有問題,那就不要祖先的寶物了,留在摩天峰上也許還會有其他用處。
白景天卻不由分說地飛過來,在白童的額頭上拍了一巴掌。
白童感覺到一股熱熱的氣流一下子從眉心鑽了進去,瞬間就在他全身遊走了一邊,然後就徹底消失了。
這速度太快了,快得好像一個幻覺。
白童抬起頭來,白景天卻已經飛到空中,兩隻翅膀一揮:“散會!”
一陣響亮的鳴叫之後,所有的大鳥都飛走了。
隻留下白童蹲在大碗底部,愣愣地望著空中。
叔曾祖到底對自己幹了什麼?
蹲在地上迷茫了一會兒,白童檢查了一下自己體內的玄力流轉,完全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不過至少這一趟解決了他心中最大的擔憂,白童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化作鳥形飛上了天空,向著天元方向飛了回去。
至於叔曾祖說的那個什麼讓他嫁給覃小思,嘿嘿,他才不管呢。
他可以跟覃小思說一下他們飛行異獸一族的危機,看看覃小思能不能幫忙,不就解決了?覃小思才不是那種非要娶一個飛行異獸的媳婦兒才會幫忙的人呢。
白童一邊飛一邊想,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正確。
等他飛回天玄山找到覃思的時候,天色已經黑沉沉的了。
覃思看著小白鳥蹲在自己肩膀上很是疲憊的樣子,也沒有問他幹什麼去了。
第二天早上,小白鳥就把白景天說的飛行異獸一族的危機以及他比同族成年晚的原因全都告訴了覃思,除了白景天說的解決辦法——讓他嫁給覃思搞什麼聯姻,他才不幹呢。
不是覃思不好,而是他從來沒想過啊!他還一直在幫覃小思找媳婦呢!
覃思聽了白童的話,沉思了一下說道:“這種事情我也無法做主。”就算是他爹也不行啊,“這樣的事情,恐怕也就隻有楚家主以及夜影帝君才能決定了。”
看著白童乞求的眼神,又想起這些天師父口中三句話不離的師姐長師姐短,覃思大眼睛眨了眨:“不如我帶你去看看楚家主,跟她說一說?”
白童甩了甩尾巴,非常高興:“好!”
覃思跟老木頭說了一聲,就帶著白童回了神京,派人給楚家送了拜帖,說要過去拜訪楚離月。
得到的消息是楚家主和夜影帝君兩位出去遊玩了,歸期不定。
覃思留在家裏害怕被覃夫人嘮叨、安排相親,去天玄山又怕被師父將師姐塞給自己,索性收拾了一些東西帶著白童出去遊曆大陸去了。
白童快活得不得了,他是能夠自己隨便飛行,可是以前都是他自己去玩沒有覃小思陪著啊!高興的雪羽天冠雉背著覃思在空中飛得像是一道閃電,等到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覃思看著白童撒歡,自己隻是一笑置之,任由他肆意飛行,這會兒也不著急,隻是讓白童找個有人煙的地方降落。
等到白童在一個小城市邊上降落,四周夜色已經合攏,將整個世界覆蓋在內。
“做一隻鳥也不錯。”覃思突然說了一句。
如果沒有定國公世子這個身份的束縛,他真的更願意在大陸上隨處遊曆,抱白玉君子琴,踩世間不平事。
可是父母生他養他,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他怎麼能為了自己的自由拋棄一切?當初他對楚離月說他的理想是像玄元大帝一樣將畢生精力用於保護大陸和人族,楚離月的態度顯然並不認同。覃思明白,楚離月一定是覺得自己不考慮父母家庭的責任。
覃思修煉的是樂器,可實際上真正需要研究的卻是人心。
他那次和楚離月在地宮中比試,用琴聲構築了一個幻境來迷惑楚離月,卻非常輕易地就被楚離月識破了。楚離月說,是因為他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沒有那種感覺,所以雖然場景逼真,但是其中人物的行動卻不夠真實。
欲以幻境殺人,必須構建一個針對敵人的幻境。
覃思知道自己修為上升,但是對人心的研究卻遠遠不夠。
想要真正摸透人心,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踏遍萬裏河山,接觸三教九流,睹萬家燈火,觀世海波瀾。
可惜的是,從小到大,他不是在覃家就是在天玄山,獨自去過的地方太少。
這一次和白童拔腳就走,還真是有一種天高任鳥飛的輕鬆感。
覃思從城牆角落的黑影中走出來,小白鳥蹲在他的肩膀上,腦袋好奇地四處亂轉,打量著周圍的情景。
城門已經關了,不過此刻在城市中還有一些地方燈火輝煌——那裏一般就是服務業所在的地方。
街道上一片陰暗,偶爾走過的馬車或者轎子旁邊懸掛的燈籠才會照亮周圍一點點空間。
覃思的身影從黑暗中閃過,沒有人意識到他的存在。
這個城市有點奇怪,天色剛黑就關了城門,街道上也沒有太多行人,道路兩旁的商鋪也都關門閉戶,好像整個城市都沉睡了,隻剩下那一小片燈火輝煌的地方還醒著一樣。
突然,一種奇異的感覺從覃思的神魂中掠過,他腳步一頓,然後從原地消失了。
下一刻,覃思的身影出現在城市中最繁華熱鬧的那片青樓楚館地區。
絲竹笙簫之聲在夜空中回蕩,男女歡笑聲帶著浮豔淫靡。
這個時侯正是客人們興致最好的時候。
一片陰沉沉的黑色霧氣卻無聲無息地從周圍升起,將方圓數裏之內的十來家青樓全都包裹了起來。
黑色的天幕上突然撕裂了一個口子,紫藍色的閃電像是一把利劍從空中劈了下來。
深沉的黑暗和明亮的電光對比太過強烈,在這樣的背景下,那些精致華美的樓房建築仿佛都開始扭曲晃動。
青樓中剛才那些笑聲歌聲,這會兒全都變成叫聲哭聲。
整個世界都開始顫抖,眼前的景象似乎變得模糊起來,所有人都感覺天旋地轉,很多人都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大地突然變成了海浪,建築瞬間成了大海風暴中隨著浪頭起伏的小小舢板,身在舢板之中的人們驚恐莫名,大部分人隻會無意識地尖叫著發泄自己內心的恐懼。
不知道哪裏飄動的火星,引發了房屋的燃燒,火光和濃煙一起升起,更是增加了幾分恐怖。
“地動了!”
“快跑啊!”
“別拉我,滾開!”
人們狼奔豕突,拚死從自己覺得危險的地方向外逃去。
覃思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伸手招出了白玉君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