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後,陽光和煦。
沒有了噬陰藤的遮擋,明亮的陽光躍入窗戶中,停留在男人的腳尖前。
深沉的黑色袍服和飄逸的紫色衣袂交疊在一起,就像是它們的主人一樣親密無間。
高大的男人摟著把頭深埋在自己懷裏的女人,俊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大手輕輕撫摸著懷中人的秀發。
楚離月打定主意裝鴕鳥,清輝也並不逼迫她。反正有她在懷裏,他空落落的心就好像萌生了新的血肉,慢慢變得充實起來。
像是枯幹千年的老樹,經受了無數風雨的洗禮、雷電的侵襲,焦黑的外皮下,終於慢慢綻放出一片嫩嫩的小葉。
隻是一個剛剛露頭的新芽,就已經撩動了他的心,讓他感覺到那種癢癢的、懶懶的偏又帶著滿足的奇異感覺。
大手插入發絲間,輕輕抽去了紫玉簪、黑紗冠,滿頭青絲如同流水傾瀉下來。
信手卷起一縷青絲,清輝俯身將藏在自己懷裏的小臉蹭了出來,溫柔的薄唇再次噙住了那雙柔軟的紅唇。
輕輕地舔舐,重重地吸吮,慢慢變得急切的呼吸,和略帶貪婪的追索。
這個人,是他的。是他唯一的珍寶,也是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確切的證據。
她從頭發絲到腳趾尖,全身每一處,每一塊血肉,每一根經脈,包括她的神魂,她的軀體,全都是他的。
曾經舉世皆敵,曾經背負罪名,他孤身一人走遍大陸,所有的朋友和曾經的兄弟,都反目相對,刀劍相加。
那個時候,他就曾經想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什麼是永恒嗎?
就算是如他,天生注定不死不滅,是不是就是永恒?
心中的信念和期待,一次次化作淩遲他的斧鉞,讓他在那些醜陋的麵孔裏看到了無常。
千年的沉睡,留給他無盡的悲涼和無法消滅的仇恨。
他應了那個用神魂和血肉獻祭的女子,用血磨大法重鑄了她的肉身,從異界接引來一個神魂,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工具。
一個幫助他走出封印重回世間的工具。
一個攪動風雨助他複仇的工具。
她來自另外的世界,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她就是一個孤獨的外來者,也是一個變數。
她隻能依靠他,從心理到行動,從神魂到肉身,都無法脫離他而獨立存在。
他想要用她來改變命運,沒想到首先被改變的竟然是自己。
他吻了她。
他想要她。
他想要用來束縛她的繩索,另一頭其實就拴著自己。
但是在這一刻,明了了這個變化的他,竟然不覺得沮喪惱怒,而是甘之如飴。
捧著她的臉,清輝緩緩抬頭,薄唇猶自含著楚離月柔軟的下唇。他的眼神中是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溫柔和珍惜。
楚離月微微睜開眼睛,平日常常透出犀利眼神的鳳目,如今半眯半睜,帶著氤氳迷離,令清輝瞬間心跳加速。
她瞄了清輝一眼,被他眼中的情意擊中了心扉。顫栗,愉悅的顫栗在全身炸開。原來世界上真有這麼一個人,隻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她全心臣服。
嚶嚀一聲,楚離月順從本心地向前傾身,摟著男人修長的脖子,重重地吻了上去。
現代人從來不違背自己的感情和欲-望,更何況楚離月這樣站在世界巔峰的異能者領袖。
她不以主動親近男人為恥,隻以自己的男人如此優秀為榮。
她知道清輝有很多秘密沒有告訴自己,但是誰沒有自己的隱私和一些不欲人知的過去呢?
隻要這一刻,他們都是真心的,那麼不管以後如何,都是值得的。
清輝感覺到她的主動,嘴角微微勾起,任由楚離月直起身來跪坐在自己身上,將自己推倒在椅背上用力親吻。
有力的雙臂緊緊摟著纖細的腰肢,男人仰靠在椅背上,長長的黑發從椅背上垂墜下來,隨著親吻姿勢的改變微微晃動著。
長睫遮住了黝黑的雙眸,俊美的臉龐被熱情淹沒,楚離月反客為主,雙手插入他的發間,居高臨下地占有了那雙泛著水光的薄唇。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下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男人健壯精瘦的腰身開始難耐地扭動。
楚離月終於抬起頭,看著男人臉頰上的潮紅,聽著他急促的呼吸,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總不能每次都是她被人弄得意亂情迷吧?
男人抬起一隻大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無奈地啞聲說道:“主人,你要把我玩壞嗎?”
聽著這色氣滿滿的聲音和故意調戲自己的話語,楚離月羞惱地斥責道:“閉嘴!”
隻是一張嘴,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好不到哪去,明明是氣勢十足的嗬斥,說出口卻變成了小貓伸爪子一樣的撩撥。
“那主人能把你的手拿開嗎?”男人仰著頭靠在椅背上,露出自己上下滑動的喉結,無奈歎息道。
楚離月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轉換了陣地,不再是在清輝的發間,而是伸入了黑袍下,肆意撫摸著對方健碩的胸膛和肌肉。
難怪對方越來越躁動不安,有意無意地扭動著腰肢磨蹭著,像是向往又像是抗拒。
楚離月猛地把雙手從黑袍下抽出,從清輝腿上跳下就想跑。
再撩撥下去,真的會被大老虎啊嗚一口吃掉的。
可惜的是,大概是在椅子上跪的時間有點長,猛一落地,她的雙腿竟然一軟,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楚離月心知不妙,果然不等她自己調整好,一隻有力的手臂就將她撈了起來。
清輝已經坐直了身體,俊臉上帶著一絲迷離,更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玩夠了就跑?嗯?”
楚離月的身高在女子之中算是高的,和一般男子相比都差不多,可是在清輝手裏,她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洋娃娃,被他輕易地舉起坐在了自己膝上。
分開雙腿坐在一個高大男人的大腿上,被他輕輕摟在懷裏,這樣的感覺,又是新奇,又是羞澀,又是甜蜜。
楚離月擔心的下一步並沒有到來。
清輝隻是摟著她的背,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主人會一直陪著我,對不對?”
楚離月聽得心尖發顫,她環著清輝的腰,趴在他的肩膀上,認真糾正道:“是你要一直陪著主人。”
“好。”清輝從善如流,“我會一直陪著主人。”
午後的陽光慢慢移動著自己的腳步,兩個人影依偎在一起。
夕陽西下,暮色降臨的時候,一頭黑色巨虎背負著楚離月飛出了王家的防護大陣。
王家領地裏哀鴻遍野。
王騫的屍體已經被人發現。
所有長老和稍微修為高些的子弟都被血影吞噬,連家主都死得莫名其妙,整個王家陷入了群龍無首、人心惶惶的狀態。
等到陣法失效,周圍的修者家族就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群,一擁而上把他們全部撕碎吞食。
清輝已經不想再看著王烈後人的慘狀了,他現在隻想和自己的小姑娘一起,趴在她軟軟的胸前,像一頭真正的小奶虎一樣被她抱著走來走去。
有時候,他都懷疑,是不是因為從來沒有享受過被母親抱在懷裏的童年,所以才會對這個總是溫柔地撫摸著他脊背的小姑娘那麼眷戀。
他生而有知,清楚地記得那個柔弱美麗的女人是如何流著淚卻毫不遲疑地將他交給侍女,也清楚地記得那個侍女是如何將他丟棄到夜色深沉的山林之中的。
夜色庇護了他。
他的母親不知道,他天生是夜的王者。
就算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在生命麵臨危機的時候,他也本能地將種族天賦發揮得淋漓盡致。
山林中的凶獸們從他身邊匆匆來去,沒有一個發現草叢裏那個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嬰兒。
直到後來,那頭線條優美的黑色巨虎緩緩踱了過來。
金色的火焰在空中飛舞,黝黑的獸眸和嬰兒清澈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巨虎俯下頭把他叼了起來。
兩千年了,人生最初的記憶,仍舊這樣清晰。
因為生而被父母遺棄,得夜色庇護而終於幸存,成年後他以“夜”為姓,自名清輝。
巨大的黑虎在空中平穩而快捷地飛翔,一幕幕深藏在心底的畫麵在他腦海中掠過。
在山林中和雌虎度過的十幾年,是他生命中最平靜最簡單卻也最幸福的時期。從雌虎老死,他離開山林的那天開始,他踏入了紛繁人世,就不自覺地卷入了各種漩渦之中……
一直到他背負著沉重的罪名,被迫沉睡千年。
沒想到,千年之後,從一個來自異世界的神魂身上,他居然再次得到了這種令他懷念了千餘年的寧靜和滿足。
坐在他背上的那個姑娘,有著令大多數男人喜愛的明豔眉眼,也有著讓更多男人不喜歡的倔強和自我。可是,不管她是什麼樣子的,不管有多少人喜歡她或者不喜歡她,那都是他一個人的小姑娘。
是要一直陪著他走下去,一直陪他走下去的小姑娘。
黑虎胸中一片欣然,一直壓在他心中的那種沉鬱之氣,不經意已經消散了大半。
他長嘯一聲,已經足足有十餘丈的翅膀全部展開,猛地向上攀升,飛入了夜色漸濃的高空之中。
夏夜的雲彩絲絲縷縷地在空中遊蕩,藍絲絨一樣的夜空中,星星一閃一閃,似乎就伸手就能觸摸到。
楚離月坐在黑虎巨大的背上,腰間被黑虎粗大的尾巴輕輕繞了一圈。她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索性向後仰靠著比自己還要粗大兩圈的尾巴,像是坐在質地最精良的虎皮沙發上一樣。
還是能夠隨著她的力道自動調節角度的高級沙發。
兩隻手搭在胸前的虎尾“安全帶”上,翹著二郎腿仰著臉看著天空中眨著眼睛的星星。明明是高速飛行,偏偏身邊的風隻是柔柔掠過,輕輕吹動自己的發絲。
像是一個最美好的童話。
楚離月嘴角翹起,輕輕撫摸著胸前的黑虎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