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襤褸的沈昕身形挺的筆直,昂首看著城門樓的大將。
“莫要胡說,頤和公主因陷害忠良,對宮婢私自用刑,陷害尉遲家的小姐,後又不知悔改,藏匿殺害尉遲小姐,已經畏罪潛逃!她豈敢主動出現在這裏?”城門上的大將揚聲喝道。
沈昕嗬嗬笑了兩聲,“我畏罪潛逃?這罪名冠的真是妙。”
“京都確有奸賊不假!夜裏偷偷潛入葉丞相府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洗劫京兆府,放火燒了京兆府——此等大逆不道之行,定然是居心叵測,為動搖京都百姓人心!破壞我大夜朝的太平穩定!封鎖城門,就是為了誅滅此等奸賊!你若是我大夜朝有良知的子民,就該安生在城外好好待著,待誅滅奸賊,自然會打開城門!”大將在城門樓上,這麼義正言辭的一喊。
底下的兵丁們立時呼聲一片,當真是正義之師,為國為民呀!
沈昕臉上露出冷諷的笑意,“誅滅奸賊?你們把城門一鎖,控製京都裏頭有限的兵馬,逼宮我父皇……讓奸賊成了正統,讓我與我父皇背負著罵名……罵名我倒是不在意,可讓詭詐的奸佞得了江山,才是大夜朝百姓苦海的開始!”
“你再胡言亂語,蠱惑人心,我就要下令放箭了!還不速速退去!”大將打了個手勢,城牆上居高臨下的兵丁皆彎弓搭箭。
箭尖直直指向城門口的沈昕。
莫看這姑娘身形單薄,看似瘦弱。
可眾人卻不敢小覷她,適才她以一人之力,橫衝直撞,愣是衝破了百人防線,掀翻了沉重的木頭柵欄,來到城門前,揚聲疾呼。
她疾呼之聲,甚是響亮,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但因她畢竟隻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守軍大將也不好直接下令誅殺她。
兵丁誰不是爹生娘養的?誰家裏沒有弟妹孩子?若是不顧及人人皆有的這同情之心,難免激起兵丁逆反的情緒。
一人尚且好控製,倘若因為這一個女孩子,叫群起而反……葉相的大事就難成了!
城門樓上的大將,皺緊了眉頭,揚聲又說,“我再勸你一句,速速退去,將軍有劍,保家護國,不斬螻蟻!”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兵丁皆擁護而呼,呼聲震天。
“但你若頑固不聽勸,我手中的劍,可就不能留情麵了!”大將厲聲說道。
“速速退去!”眾兵將也跟著呼喝示威。
沈昕挺直脊背,站在城門下頭,“人在做,天在看!孰是孰非,終能真相大白!你幾句花言巧語,能騙得一時!豈能愚弄百姓一世嗎?我今日必要入城!我乃頤和公主!倘若你句句屬實,如今更不該將我拒之門外!既說我是畏罪潛逃,何不抓我回去歸案?”
城牆上的大將凝眸,一旁副將上前低聲耳語,“再叫她說下去,隻怕就要壞了葉相的大事了……葉相已經說了,今夜必拿到禪位詔書,明日即位。她這麼一說,豈不叫丞相惹了罵名?”
大將眼目一凝,忽的一笑,“她說她是誰?”
“頤和公主呀……”
“那豈不正好了?”大將一揮手,在副將耳邊叮囑一句。
火把的光映照在兩人的臉上,之間兩人眼中一亮,副將拱手,“妙哉!”
沈昕與眾人僵持在城門外,氣氛凝滯,彼此都不敢妄動。
卻隻見城牆上係著繩索,緩緩墜下一人來。
那人一身武將的打扮,分明正值壯年,卻一臉悲戚如同老氣橫秋。
“你……你是頤和公主?”那人問她到。
沈昕愣了愣,“不錯!”
“你是來歸案的?”那人又問。
沈昕眯了眯眼睛,“我從不曾陷害尉遲小姐!不曾有害人之心,但現在奸賊冠我以惡名!我自當回來,為自己洗刷冤情!”
“嗬!宮中已有人證實,正是你身邊丫鬟推了我家女兒落入玉湖,她已病倒,你卻不叫她歸家,硬叫她在你的禧月閣裏住著,你下藥害人不成,被太醫發現,就索性將她藏匿殺害!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武將麵相英武,說話間卻涕淚橫流,“葉相耿直,不怕得罪聖上,抓了你去京兆府,你竟協同奸賊,放火燒了京兆府!”
沈昕臉麵一僵,“事實並非如此,你們可真會顛倒黑白!”
“我乃是尉遲容的生父,我那可憐的女兒啊……她與人為善,從不曾有惡行!她一心讀書,隻願以女兒之身,考取功名……她怎就得罪了你……”尉遲容的爹爹哭的痛心疾首,忽的拔劍而出,“於公於私,我今日都要取你性命,為我兒討回公道——”
他低吼一聲,揮劍劈向沈昕。
尉遲中郎將一番哭訴,叫眾人動容,原本憐惜沈昕不過是個弱女子的兵將們,此時也對她露出厭惡的表情。
尉遲中郎將以武將之力,去殺伐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原本應當被人鄙夷唾棄,為人不齒。
可此時,他站在了道德與親情之上,周遭竟有許多叫好的聲音。
沈昕搖頭躲避,“我沒有害她,害她的人是葉家的女兒!”
“我那可憐的女兒……為父今日要替你報仇了!”尉遲中郎將悲憤說道。
叫好之聲眾多,擾得沈昕心煩意亂,委屈又惱怒不已。
她力氣大,功夫卻實在一般。
尉遲中郎將武將之身,手持長劍動作利落,功夫不俗。
眼看沈昕在他劍招之下,越發狼狽,“尉遲容沒死!她就在城外!”
“休要再騙我!你可曾理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尉遲中郎將一劍刺向她心口。
沈昕躲閃不及。
周圍有驚呼之聲,更有許多叫好聲。
下一刻,似乎就是這又奸又惡的鄉野公主,血濺城門下了。
卻隻聽當——的一聲。
尉遲中郎將的劍被擋開,玉琪玉玳,橫劍擋在沈昕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