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昕開口,語氣又沉又冷,配著她一雙黑沉沉的眸子,與平日的她判若兩人。
玉玳凝眸看著她,他嘴唇抿成一條線,“還是把人送回去……”
“如今尉遲家的丫鬟不是懷疑人是春興推的嗎?事情沒弄清楚,就把人送回去,春興的清白怎麼辦?我的清白又怎麼辦?”沈昕聲音越發冷厲,“不許回去!都去禧月閣!”
沈世勳的眉頭皺的緊緊的。
玉琪忙上前,在他身邊拱了拱手,“聖上。”
沈世勳看他一眼,又看了看玉玳,隱約猜出他的身份,“你是他的兄長吧?”
“正是,頤和公主所言甚是,且在尉遲小姐留在宮中,更便與太醫來往照顧,還是趕緊送尉遲小姐過去吧,公主也得換了衣服才好,湖水冰冷,易受風染病。”玉琪說道。
沈世勳皺眉點頭,讓宮人送了其他世家的孩子們離宮而去。
不相幹的人也都打發走了,尉遲容和沈昕都去了禧月閣。
就連玉琪玉玳,也都跟去了。
適才湖邊人太多,此時到了禧月閣裏,沈世勳目光灼熱迫切的打量著秦雲璋的兩個兒子。
長子非他親生,但這一身的氣勢神態,卻十分肖似他。
次子玉玳,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倒是和他相似至極,但看這性情,卻隻隨了他年少時的張狂,沒學會他後來的沉穩睿智謀略過人。
沈世勳與他們見了麵,這身份彼此之間自然是心知肚明,“你們的爹娘,他們……”
敘舊的話題,似乎都有些沉重和尷尬。
玉琪麵色不變,“多謝聖上掛懷,他們寄情山水,怡然自樂,過得很好。”
沈世勳神色怔怔的啊了一聲,眼目之中卻似乎找不到焦距。
他愣怔了一會兒,又寒暄了幾句旁的。
與沈世勳說話的隻有玉琪,玉玳卻心不在焉。他麵色焦急,目光一直在往偏殿裏瞟。
那裏如今正躺著尉遲容。
太醫指了醫女來為她施針,施針之後,再次請脈。
沈昕一直繃著臉,就在一旁看著,即便尉遲丫鬟盯著她脊背,目光灼熱的快把她的脊背燒著了,她也紋絲不動的。
“如何?”太醫抬手,沈昕就立即問道。
“昏昏沉沉,高熱不退。尉遲小姐本就有不足之症,今日落水受驚,又染了寒邪。”太醫皺眉遲緩說道,“倘若明早之前,這熱能退了,人就能醒過來,應該無大礙了。”
“若是燒不能退呢?”丫鬟顫聲問道。
太醫呐呐不言,張了張嘴又趕緊閉上。
沈昕眼眸黑沉沉的,幾乎不見眼白,“不會的,她一定會醒過來。”
丫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老臣開一副藥,煎成兩劑,現下就服一劑,過了晚膳時候,再服一劑,看看再說。”太醫沉聲說道。
丫鬟謝過太醫,嬤嬤把他送了出去,去向聖上回稟。
沈昕卻仍舊站在尉遲容的房間裏,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人。
丫鬟看了她幾眼,她都恍若未覺。
“還請公主也去休息吧,小姐這裏自有婢子照顧。”丫鬟福身,對沈昕說話有些生硬,好歹還算客氣。
沈昕看了她一眼,起身向外走,行至門口,又回過頭來,“有什麼情況,及時告訴我知道。”
說完她邁步出門,卻恰和玉玳走了個對麵。
玉玳眉頭立時皺緊。
沈昕也猛然咬住下唇。
她的眼睛黑沉的更加厲害。
玉玳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沈昕側身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昕兒……”玉玳卻開了口。
沈昕腳步微微一頓,她沒回頭,垂在身側的手,卻握成了拳頭。
“我沒有懷疑你。”玉玳說道。
沈昕哼笑了一聲,提步而去。
玉玳低著頭,麵色僵硬難看。
沈昕蹬蹬上樓,春興在她屋子裏候著,“公主!婢子沒有推尉遲小姐!”
沈昕關上門,疲憊的倚靠在門上,緩緩滑坐在地。
春興嚇了一跳,忙上前摸她的額頭,“公主怎麼也有些發熱?莫不是穿著濕衣服,在湖邊吹風吹的久了?”
沈昕拉下她的手,搖了搖頭,“我沒事。”
“公主的嗓音也有些沙啞,趁著太醫還沒走,婢子去叫太醫給公主看看!”春興眼中焦急。
沈昕卻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沒事,你不用著急。快與我說說,湖邊究竟是怎麼回事?”
“婢子瞧見一個宮女,穿得衣服竟和婢子一模一樣,在戲園子外頭鬼鬼祟祟的晃了一圈,婢子心下生疑,就悄悄的跟上她。她個頭、胖瘦,似乎都和婢子差不多。婢子覺得很是奇怪,就一直跟著,跟到了玉湖邊。”春興皺眉說道,“那會兒大部分人都在看武生的打戲,沒什麼人在玉湖邊,隻瞧見尉遲小姐一個人在湖邊上左顧右盼,像是找什麼人,她連個丫鬟都沒帶。”
沈昕聽到此處,不由繃緊了臉色。
她已經預感到,事情變糟……就在下一瞬。她不由盯著春興的臉,連呼吸都摒住了。
“婢子瞧見,那個穿著跟婢子一樣衣服的宮女,從她背後衝上前去,猛地一推……”
春興的話音戛然而止,眼中出現驚慌之色,她的手都跟著抖了起來。
沈昕伸手握住她的手,“別慌,慢慢說……尉遲容不是沒帶丫鬟嗎?怎麼她的丫鬟一口咬定是你?”
春興深吸了幾口氣,穩了穩心神,才緩緩說道,“婢子見狀不對,趕緊跑上前去,一麵跑,一麵喊人,讓人抓住那個宮女。那宮女跑得快,婢子為了去拉尉遲小姐上岸,也顧不得追她……湖邊很滑,婢子沒能拉住尉遲小姐……但她也不至於沉下去的那麼快呀……”
“什麼?”沈昕眯了眯眼睛,似乎沒聽懂。
“就像是有一股力道,在水底拉著尉遲小姐似的,她根本浮不出水麵,都沒能在水麵上拍打呼救……就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