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璋眼眸微凝,“你不是說,他是冥界的,如果沒有了肉身可以依附,就不能存於世間嗎?”
“我剛剛看到他了。”陸錦棠說。
秦雲璋漆黑的瞳仁,瞬間大了些,“剛剛在獄中,你昏迷的時候?”
陸錦棠點點頭,“對,我看到他,聽到他猖狂的笑聲。他沒有顏鈞的肉身,在世間必然會受到一些限製。但不叫他回到冥界去,隻怕他不會甘心,仍舊會作亂。”
秦雲璋眉頭凝住,馬車裏安靜的隻有彼此的呼吸,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
原以為顏鈞死了,一切都可以畫上一個句號了。
剩下的,不過是給皇後娘娘發喪,聖上“傷心欲絕”宣布退位……這一係列的流程走下來就是了。
那裏知道,又生變故!
“你握上我肩膀的時候,他就退去了。”陸錦棠忽然眼中一亮,“或許是因為你身上有帝王之氣?龍氣乃是正陽之氣,他是冥界的主宰,是極陰之氣,他不怕我,或許你可以製約他?”
陸錦棠絞盡腦汁,用自己來來回回,幾次經曆冥界的經驗分析說道。
秦雲璋麵上也生出光亮,“如此正好,那我便片刻不離的守在你身邊,一眼不眨的看著你,看他還如何害你!”
陸錦棠笑著點點頭,她輕撫了撫他的臉。雖然這些都是她的猜測而已,但隻要能叫他安心,就行了。
兩位皇子都從鳳棲宮裏搬了出來。
陸錦棠也住進了秦雲璋的承乾殿,鳳棲宮裏安放著無聲無息的“皇後娘娘”。她周遭都鎮著冰,隻待發喪了。
宮裏的人不知裏頭情形,隻悄悄議論說,有個被送入宮的美姬,得了聖上的寵愛,其恩寵超過了昔日的皇後娘娘。
雖然聖上沒有給她封號,卻直接讓她貼身伺候,住進了承乾殿裏頭。
還說,若是皇後娘娘的病好不了了,這女子能取代皇後娘娘,執掌鳳印,所以聖上才遲遲未給她封號。
……
旁人如何議論,於陸錦棠來說,都無所謂。
說她是陸錦棠也好,說她是美姬也罷,她如今隻想著如何才能徹底擺脫閻羅的陰影,不叫蒸蒸日上的大夜朝,陷入覆滅的絕境。
承乾殿原本就是皇城之中,龍氣最盛的地方。她昔日還是一個遊魂的時候就看過,這裏的紫氣濃鬱。
她住在這裏,閻羅應該拿她沒辦法了吧?
單是她在這裏還不行,“得讓玉玳和玉琪還有沈家的那個小丫頭也住過來!”
秦雲璋為難的看著她。
“呃,不行麼?”陸錦棠左右看了看,“這裏地方挺大呀,還有偏殿,耳房……”
“不是地方小,而是……”秦雲璋苦笑,“這裏已經算是前朝了,我留你住在這裏,還可以說是紅/袖添香,讓讀書多些趣味,若是把孩子們也搬過來……”
陸錦棠怔了怔,那確實有些太奇怪了,隻怕大臣們又該諫言了。
她皺眉扶額,“那就把玉玳的那隻鳥帶過來,我估摸著,閻羅定然會惦記那隻鳥的。”
秦雲璋點點頭,相較於把孩子們都搬到這兒來住,弄隻鳥過來,簡單多了。
夜裏安歇之時,陸錦棠再三確保了那隻鳥在屋子裏,門窗都關緊了,它不能飛出去,她才閉目安歇。
秦雲璋又處理了一些政務,就躺在她身側,輕輕擁著她。
他胸膛溫熱,心跳沉穩有力,單是這麼挨著他,都叫人覺得滿滿是陽剛之氣,他渾身到下都是生機與活力。
陸錦棠心下安穩,亂想著便睡著了。
子時的棒子聲傳入耳朵的時候,她驟然驚醒過來。
承乾殿的夜裏是不滅燈的,即便聖上睡了,前殿也會有長明燈一直亮著。
隔著屏風,寢殿裏頭雖不明亮,也能看見長明燈暖暖的光。
此時此刻猛然驚醒的陸錦棠,卻沒有看到半分光亮。
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
她往旁邊摸去,“雲璋!”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略顯慌亂,睡著時也一樣警醒的秦雲璋此時,卻毫無反應。
“他聽不見你!”熟悉低沉的聲音,從黑暗的四邊八方湧來,“正如同本尊原先留在你手掌之上的符籙結界一般,如今你在本尊的結界之中,旁人救不了你!”
陸錦棠皺眉,她原本緊張,聽到這麼熟悉的聲音,她反倒冷靜下來,“閻羅雖厲害,如今沒了肉/體依附,看來也和飄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一樣呀?哈哈,你除了結界,對這世間的一切都無法觸碰,也就隻能弄點兒黑漆漆的環境,嚇唬嚇唬我罷了,你還能做什麼呢?”
“哼!現在本尊雖受製約,不過是一時的!本尊很快就可以擺脫這種處境了!”閻君冷笑一聲。
陸錦棠卻眯了眯眼,她那些話,本是猜測,也是為了試探閻羅的虛實。
沒想到還真詐出閻羅的實話來。
隻是他怎樣能擺脫這種處境呢?他想做什麼?
“隻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閻羅的聲音裏有濃濃得意。
陸錦棠起身追問,“四十九天之後呢?”
“你不必知道了,”黑暗中傳來一聲冷笑,“因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陸錦棠微微皺眉,立即感覺到四麵八方湧來的壓迫之意。
她大口呼吸,卻覺得身體裏有缺氧之感。
她周圍的黑暗,像是被真空壓縮起來,她頭腦有缺氧之感。
在冥河裏,險些溺死的那種驚悚的恐懼感又浮現起來,她張口想要大叫,卻根本叫不出聲。
她費力的撫著自己的脖子,好似這樣就可以舒緩喘不上氣的難受,可實際卻徒勞無功。
她熬過了遊魂的時候,鬥過了閻羅封她的魂魄在陸二小姐體內的奸計……如今她已經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肉/體時,卻要被閻羅給生生憋悶死嗎?
難道她渡過冥河,死裏逃生,就是為了死在他手中嗎?
陸錦棠咬緊牙關,求生的意誌極其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