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婦人疑惑的看著她,但立時就明白過來,“請夫人您親自上手吧,我們的手法定然不如夫人您。既然您肯醫治,我們斷然不會再不信您。”
陸錦棠笑了笑,“既然夫人如此相信,那我就不推讓了。”
她讓小兒仍舊坐在他母親懷裏,起初揉/捏推拿之時,那孩子有些不適應,哭了幾聲。
孩子不過一歲多些,陸錦棠是當過母親,親自養過孩子的人,她彈著舌頭發出“嘚嘚”聲響,笑容滿麵的逗孩子開心。
孩子純潔天真的,卻最是敏銳,他似乎能感覺到,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心對他笑。
陸錦棠的笑容對孩子特別有感染力,那孩子很快便不哭了,任由她揉/捏。
幾炷香的時間轉眼過去。
小婦人抱著孩子再三道謝,匆匆離開。
隔了一日,那小婦人居然又偷偷摸摸帶著孩子過來了,“那日夫人給醫治了以後,這孩子果然就好了,夜裏睡的很香,一次也沒哭!我想著,若是再來,鞏固一下……”
陸錦棠二話沒說便答應了,還客氣的請了她坐下。
小婦人忍不住打量她,低聲說道,“我知道您身份尊貴,以往也聽說您從來不好擺架子,不管在哪兒遇上了需要的您救助的人,您從來不推辭,在軍中也有極好的名聲。可是在我家裏,常聽到的卻不是這些。我家裏有人說,您是最擅長玩弄權術的人,說您一開始就在軍中紮下穩固根基,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奪去秦家的王權。說您每一次舉動都是算計好的,故意要拉攏人心……”
陸錦棠看了她一眼,沉默的笑了笑,仍舊給孩子推拿,一句也沒多說。
“兩種截然不同的說法,讓我都迷糊了,可是從來沒有近距離接觸您的機會,每次逢年過節能見您的時候,您雖然笑容和煦,可也是高高在上……”
小婦人歎了口氣,看著孩子竟在她懷裏安心的睡著了,她不禁也笑了起來。
“如今倒是得了這機會,真正認識了您,也知道了,原來道聽途說未必是假,自己家人之言,也未必是真。”
陸錦棠笑著,輕輕說道,“以前聽聞過一句話,說心中有佛的人,看誰都是佛。心中有惡之人,看誰都惡。王家在朝為官多年,自打前朝就是鼎盛的簪纓世家,權術傾軋之中,還能榮耀門楣穩居朝堂,也實在是不容易了。”
她分明沒有罵王家,還誇了王家。
小婦人的臉卻是騰的紅了,低聲嘀咕了一句,“是老太爺老糊塗了……”
“是誰放她進來的!”院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厲喝,“我的命令,如今已經不頂事兒了嗎?”
屋裏的小婦人嚇了一跳,她扭頭往外看。
王京之站在院中,怒的滿麵漲紅,氣得微微顫抖。
“不是說老太爺從來不過來的嗎?他怎麼來了?”小婦人嚇了一跳。
王京之怒氣衝衝的進了屋子,看陸錦棠竟然還在對著那個小小的孩子又捏又揉,不由更為惱怒。
他上前,一把奪過孩子。
睡得正迷糊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老太爺,您放過孩子!放下孩子!”小婦人立即上前懇求。
“你們都被她迷了心竅了嗎?怎麼她在哪裏,就要禍害哪裏!”
“老太爺,您誤會了,是您的重孫兒得了急驚風,這位夫人給小公子醫治來著!”送飯的婆子著急說道。
小婦人抱回孩子,把孩子摟入懷中,嚶嚶哭了起來。
王京之卻氣惱不已,“天底下的大夫都死絕了嗎?生病了不會請大夫?用得著她假好心嗎?讓她治,她喂了你毒藥你都不知道!她狠心做的事情,我沒有告訴過你們嗎?!一個個無知蠢婦!”
小婦人紅著一雙眼,瞪著王京之,“言兒病了,您不管,夜夜言兒啼哭,您不放在心上。咱們家現在能請的來京都裏的名醫嗎?人家都避之不及呢!在您看來,隻有您的打算,您的抱負最重要!言兒的命都不是命!她惡毒?她惡毒她會給言兒治病?她惡毒她不說您一句壞話?”
小婦人竟和老太爺頂撞起來。
她語氣衝得把王京之都給驚了一驚。
“我們都是無知蠢婦,但我們有眼睛,我們會看!我們有心,我們會想!您呢?您早已經被您的成見給蒙蔽了心神了!”小婦人抱著孩子,哭著走了,走到門口,還回過頭來,給陸錦棠福身行禮,“給夫人您添麻煩了,也叫您看了笑話了。”
她吸吸鼻子,垂頭離開。
王京之被她氣得如噎住了一般,抬手指著小婦人離開的方向,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陸錦棠卻是側耳聽了聽王京之喘息的聲音,又眯眼看了他的麵色,“王閣老可是有心慌氣短、乏力、咳嗽、下肢水腫、咳粉紅色泡沫痰之症……”
陸錦棠話還沒說完,王京之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不用假好心了,我即便有病,也不求你治!省些力氣吧!”
王京之大約心情極為不好,黑著臉拂袖而去。
那送飯的婆子卻沒走,皺眉擔憂的看著陸錦棠,“夫人剛剛說我家老太爺他……他是病了嗎?”
“老太爺心疾已久,這種病叫做風濕性心髒病,常常被判定為喘證或是厥脫。”陸錦棠緩緩說道,現代醫學有更清晰的病例名稱,風濕性心髒病,一般早起不會引起重視,晚期可以用胸部彩超判定。
“那……那老太爺的病……”婆子沒說完,看到陸錦棠提步回到桌案邊,似乎在翻找什麼東西。
那婆子的話有些說不下去,剛剛老太爺發了那麼大脾氣,把人家罵的那麼難聽,少夫人都被罵哭了,這位夫人心裏肯定也憋著氣呢,人家還能給老太爺看病麼?